1、(一)会飞的太阳(2020湖州)丁立梅一 去一个老宿舍区找人。老宿舍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建的。平房,一字排开,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每一小间里,住一户人家,一家老小,都挤在这一小间里。邻里不消说鸡犬相闻,就是彼此间轻微的呼吸,都能听得见。当然,这都是从前的事了。如今,这些老房子蜷缩在几幢高楼后,终年难得见到阳光。屋顶的瓦片上,爬满了岁月的绿苔。草也跑来凑热闹,一簇一簇的狗尾巴草,聚集在屋顶上,春天绿着,秋天黄着。墙壁上涂抹的白石灰,早已斑驳得不成样了,露出大块大块难看的伤疤。在老房子里长大的孩子,一俟羽翼丰满,立马就飞了。他们飞走后,再不肯回头。留守在老房子里的,就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老人们念
2、旧得很,住惯了的老房子,已然成了他们的亲人,难丢难舍。我去时,是冬天。冬天的阳光,见缝插针地,从高楼的缝隙里,漏下一点两点来。我看到几个老妇人,怀里捧着棉被子,在那一星点的阳光下,展开,一边拍打,一边闲闲地说着话。阳光移开去了,她们就又捧着棉被子跟上去。她们看到诧异地站在一旁的我,笑了,对我解释道:“我们在赶太阳呢。”脸上是一派的安宁祥和。赶太阳?多好的一个词语!我在这个词语前怔住,从此铭记在心。每当我觉得湿冷清寒,觉得灰心失望,我就把这个词语掏出来,暖一暖。人生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地追求,才能获得你所需要的温度。二连续的阴雨,天像破了似的,滴答滴答个没完没了。家里的衣物,摸上去都是潮乎乎
3、的,连人也似乎是潮乎乎的人了。南方的梅雨天,总是让人难耐。小孩子却没有这样的感觉,雨天里他们照旧玩得兴高采烈。他们穿了雨鞋,偏寻着洼地积水走,一脚踩下去,击起水花一朵朵,他们乐得哈哈笑。五岁的小侄儿,也跟着别的孩子,去踩洼地的积水玩,不时快乐地尖叫着。他还叠了一些小纸船去放,边放边唱着别人不懂的歌。又一阵雨来,他被“捉”回家。他四下里看看,突然问我:“姑姑,你有彩笔吗?我想画画啦。”我赶忙找了纸笔给他。他握笔在手,大刀阔斧地作画。他先画一幢房,房子歪歪扭扭的,上面开满门和窗。屋顶上都开着。我问:“为什么画这么多的门和窗啊?”小人儿告诉我:“是为了让小猫小狗进来呀,还有小鸟进来呀,还有小兔子小熊
4、进来呀”我失笑不已,小人儿大概准备开动物园了。他又开始画树和花。树们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弯着长的,有斜着站的,有躺着睡觉的。一律是山花插满头,花朵儿小果子似地挂着。问他:“哪有树是这样长的?哪有花是这么开的?”小侄儿不屑地一撇嘴,答:“本来就是这样长的呀,本来就是这么开的呀。”他埋头继续画着,大笔一挥,他的笔下,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太阳。太阳的光芒从天上一直拖到地上,把房屋罩住了,把树和花朵罩住了。他再刷刷几笔,给大太阳加上了一对硕大的翅膀。我问:“太阳怎么长了翅膀呢?”小侄儿头也不抬地说:“太阳本来就有翅膀啊,下雨的时候,它飞出去玩了,一会儿,它还会飞回来的。”我被他的话击中,愣愣地看着他。小人儿却无知无觉,继续沉浸在他的笔下。原来,无论天空如何阴霾,太阳一直都在的,不在这里,就在那里。因为,它长了一对会飞的翅膀。(选自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