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星星多了就是一场冻结的雨一个大叉劈下去,简直劈瞎了我的双眼迟江梅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这是她坚持的第五天。慢跑一个小时,大概40圈。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她跑得很认真,胸脯起伏着。开始时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脚下,一步一步。后来,她好像从脚上吸取能量了,每一步都是为了下一步而迈出去。她不孤单吗?不无聊吗?为什么要跑这么久?我坐在不远处,看着她跑步。这么想来,我好像更无聊吧。但如果你知道我爱她,就不会觉得我无聊了。这哪里是无聊,分明是我沉默深邃又苦逼的绝唱。跑到最后,迟江梅会再走两圈。这个时候,我会跟上去,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像个男人一样一口气喝完,空瓶子随便一扔。我把瓶子捡起来,批评她不该乱扔
2、垃圾。迟江梅气喘吁吁,不能理我。后来她跟我解释,跑久了,最难受的不是腿,也不是胸腔,而是牙龈,疼得让人简直不想张嘴。那就别跑了嘛,我说,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我一定要再减掉十斤,她坚定地说。你已经很瘦了,减十斤干什么?你懂什么!迟江梅不再理我,走到攀援架那边,压起了腿。旁边有一对情侣,男生做错了事,在哄女朋友开心。女孩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始终气哼哼不说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让我预感,这就是我和迟江梅的未来。虽然现在她不知道我的心意,但我们总有一天会成为会吵架又和好的情侣。迟江梅压腿,我仰头看天。迟江梅的马尾辫伴随着她一次次的下压扫下去,盖住她的小脸,再起身,小脸就像天赐的花朵一样又出现,我一辈
3、子也看不够。我是什么时候爱上迟江梅的呢?很久了吧。记得我刚上大学,就是在这个操场,经过武术协会的训练馆,我看见迟江梅一个大叉劈下去,简直劈瞎了我的双眼。第二天,我就加入了武术协会。踮着脚尖的人,为什么一直是我大学四年,我始终没有谈恋爱,因为我大二时,迟江梅就毕业了。她大我三岁,我没追上她。迟江梅毕业后,学校于我成为一座空城。没有人能再扇动我内心的火和渴望。我守候她的方式就是网上的问候,和每周一次的电话。迟江梅去了广州,在一家香水公司上班。我们离得很远,真远。但有时,我又会觉得很近。爱这种东西,有人愿意给予,有人只想得到。我是愿意给又渴望得的人,我想得到她爱的期许。其实她临走之前的夜晚,我已经表
4、白了。她拒绝的理由非常客套,你太小了。嘴上这样说,我仍能从她的嘴角中读到一丝惊喜。被一个男孩表白,就算是不接受,也是一份礼物吧。工作后一年,迟江梅又回来了。我约她吃饭,埋单时她拦住我的手:你是穷学生,还是我来吧。警告你哦,以后和姐姐一起吃饭,不许主动掏钱。姐姐。她自称姐姐。可在我心里,她只有一个名字,梅囡。这是她的小名。我说梅囡,别这么强势,我也是男人啊。虽然她个子矮了我一头,但在她身边,踮着脚尖的人,为什么一直是我?媒婆是人类繁衍的皮条客我快毕业的时候,迟江梅恋爱了,对象是一个研究生毕业正在考博的男人。我原本以为自己熬出头了,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她带着男人请我吃饭,我们在一家米粉店,一人要
5、了碗牛腩粉。她把碗里的三片牛腩分给了他两片,这个举动激怒了我。更刺激的是,他们是相亲认识的,我心里马上骂了一句,媒婆真是人类繁衍的皮条客。晚上,我写了一封很长的Email,中心思想有三点:1.我觉得他配不上你。2.你们不合适。3.我不会要你碗里的牛腩,我会把我的牛腩全都给你吃。那封Email迟江梅很快回了,只有三个字:给我滚。两个月后,我西装革履地滚到她面前,希望她后悔当初的选择,但她居然笑弯了腰,说我像一只穿西服的猴子。我彻底被击垮了。她一边笑,一边不停地挠着脖子。她戴了一条看起来很廉价的项链,应该是施华洛世奇的仿版。我让她摘下项链,她不,说是男朋友送的。我一把扯下了项链,这个过激的举动激怒
6、了迟江梅,她要和我断交。差不多有两周,我打电话她不接,短信不回,邮件直接列入黑名单。直到我去专卖店,比着样子买了一条真的施华洛世奇送到她手上,她才原谅了我。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根支离破碎的导管王尔德说,浅薄的俗物需要几年时间才能摆脱某种感情的束缚,有自制的人结束哀伤就像找到快乐一样容易。我承认,我是浅薄的俗物。迟江梅和她的预备博士男友进展顺利。他们一起度过了平安夜、元旦和情人节。有一天她告诉我,他们准备结婚了,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你真的爱他吗?这句话一字一顿,像说了一万年。世界也许由很多有自制的人组成,他们都有顺畅的导管,快乐流过,悲伤流过,而我这个浅薄的俗物,是瘀塞的,破裂的。我的导管里
7、卡着迟江梅,迟迟无法通过。我想改变。你猜我做了什么?我变成了一个丑恶的人,我写了一封信,约见了博士,告诉他迟江梅打过胎。他的表情瞬间就呆滞了。我拉他去酒吧,生生地灌醉了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迟江梅有没有打过胎。我只是想考验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爱她。结果如我预期,这个一辈子都在参加各种考试的男人,显然没有通过我的这场测验。没多久,我听说迟江梅又单身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居然不敢联系她。我不敢接她的电话,回她的短信。我明知她被深深地伤害了,但我狠心把她一个人留在了狼藉的战场。这算是报复吗?还记得我初识迟江梅,那是武术协会的迎新聚会,在操场的草坪上,我们围成圈,一起聊天。漫天都是星星,就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我的身边坐着迟江梅,我们被挤得靠在一起。不知道从哪个瞬间开始,我们一起发了抖,就像被星光淋得湿透。那时,我多想解开我的衬衣给她披上。可是因为当时没有做,所以一直渴望那个动作。我和迟江梅,再也没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