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洗澡王伟一个闲雪敲窗的午后,我从床上拽起“冬眠”的哥们儿东明一起去洗澡,之所以结伴前去,是因为我们穷学生舍不得花搓背的那两元钱。就在我静静地躺在大池中尽情地享受着热水滋润的时候,一对老少映入我的眼帘。体态略微发福的中年汉子一手提着浴篮一手紧紧地搀着步履蹒跚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大池边,他先是把浴篮放在池沿儿上,继而用腾出的手试了试水温,接着一手插在老人腋下一手揽在腿弯儿处,像托起一件贵重瓷器似的,把老人抱进水里,最后自己才紧挨着老人坐了进来。我想对东明说他们也许是对父子吧,却发现他早已钻入水底戏耍去了。一时间,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动,不禁想起小时候父亲背我去洗澡的情形。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早已从父
2、亲的宝贝疙瘩长成了一个比父亲高一头的壮小伙,而父亲则一天天地老去。再过些年,我们也许就像眼前的这对父子的情形了,我想。那时候,农村的条件还比较差,离我们家最近的澡堂也足有七八里地。早晨水清,为了洗个干净澡,父亲就早早起来,用大衣裹了睡眼惺忪的我,背着我赶去澡堂。每次到的时候,父亲总是气喘吁吁,累出一身汗来,每次他都顾不上休息,先自己脱了衣服,然后又帮我脱。我胆子小,又见不得生人,往往还嫌水太烫,死活赖着不肯到水里去。父亲便耐心地哄我:“小伟子,听话,你看人家那小家伙儿多勇敢啊!等洗完了澡,爸爸给你买大包子吃”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向我身上撩水,一会儿我便乖乖地任由父亲抱入水中仔细地搓洗了。他先帮我
3、洗头,嘱咐我紧闭眼睛,别让洗发水淹了眼睛。用毛巾搓了小脸儿和“黑老鸹”似的脖子,然后是胳膊腿儿,接着父亲让我伏在他的大腿上帮我搓背,有时还偷偷挠我的胳肢窝儿逗乐。冲洗完擦干全身,用浴巾和大衣严严实实地包了我放在更衣床上,父亲才去自己洗,还常常和别人搭个伴儿互相搓背。“还有要搓背的吗?”搓背师傅的一声吆喝把我从遐思中拉了回来。“这里,师傅!”那位中年汉子扬了扬手里搓背的小牌儿。“是给这位大爷搓吗?”师傅问。“不,给我搓。”中年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躺在了搓背的床上。这时,我的心忽地如搓背师傅的脸一样布满了疑惑。东明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用胳膊肘儿捅了捅我,小声嘀咕道:“这家伙真是个老抠,舍不得给
4、自己老爹买张澡牌!”我会心地笑了。过了一会儿,那位中年汉子爬起来,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地把老人轻轻抱上床,帮老人弄好枕头,便给老人搓起背来。一边搓一边不停地问:“爹,搓得疼吗?”我终于明白了中年汉子的良苦用心,他并非不舍得花钱,而是怕别人搓疼了自己的父亲,要亲手尽孝。顿时,我的眼睛湿润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再看看东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夜,寒气袭人。独坐于灯下,凝视着照片上父亲早生的华发,清癯的面孔,瘦削的双肩和那身洗得发白却难见替换的中山装,我不禁感慨万端,倍感酸楚。记忆中健壮的父亲现在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昔日的笑脸现在换成了一脸的静穆,刻满了岁月的沧桑。爱说爱笑的父亲变得沉默了,时常夹着烟卷儿看着天花板出神,特别是我来曲阜后的这几年。每次回家,常听见他叹息。我深知,父亲更多的是为我日后工作和生活的事而发愁。望着父亲两鬓的寒霜,我想,也许父亲真的老了。此刻,我离家乡二百余里,不能亲见父亲的起居和劳作,但我好想问一声:父亲,您在家乡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