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妻子萨尼一当面容秀丽的萨尼意识到,按上帝的意志我就是她的人时,我如果立即带她去见婚姻律师,一定会发现,对于这样一个终身大事,她根本就无任何准备。我们在疯狂的热恋中成婚,打破了一切常规,没有听任何意见与劝告。现在看来,这倒是我的运气。结婚已10年了,我想不出还有比我们更美满的婚姻,我们有3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有个尽管朴素、但在邻里中最快乐的家。我们有过风波,在我今晚安坐于此回想这些风波时,我的眼睛却不由得湿润了。她真动人吗?是的,她特别美。秀发金黄,身材苗条,漂亮的脸上洋溢着新鲜的乡村气息。然而,仅凭这一点,远不能使我原谅她自成习惯的生活方式和家里的杂乱无章。每天下班回家,我基本可以肯定,楼梯
2、上堆着一堆尘土地还没有扫完;厨房的水池里泡着碗碟,中午的还没洗;切去了一块的长面包盖也不盖,就那么摆了一整天;起居室一片狼藉诸如此类,总是如此。我给她说过多次,但毫无作用。各式各样不值钱的玩意她都收集:岩石、蝴蝶、野花、鸟蛋。在书架、钢琴、桌子上全摆得满满的,我没能见过谁能把纪念品扩大到如此范围。我们的每次外出、孩子们每年的纪念日子但凡有点家庭意义的事件,都留着纪念品,而且都摆在起居室。我曾建议:“这么多物品,挪一部分放到顶楼。”她却说“纪念品不放到能经常提醒你的地方,还要它干吗?”我能说什么呢?收藏品就这样一路增多下去。头几年,见家里犹如大震后的东京城,我会忍不住大发脾气。萨尼一声不响地听我
3、申斥,脸上显出后悔之情,这使我的火气总是很快消失,她这才又大胆地摆出自己的理由:和孩子们去游泳啦,采野莓啦,去森林中啦。我倒是从不因她为自己辩护而争吵萨尼从不还嘴。早期的这些“争端”,最后反而总以我的窘迫而罢休,就如一条猎狗遇上了一只并不想逃跑的兔子。二以后的日子,我并没有完全放弃说教,不过我的努力与其说出于习惯,倒不如说只是一点愿望。我问她:“假如此时我的上司、或者校长、经理进来了,你会有何感觉?”真是个愚蠢透顶的问题!几个常客及镇上认都认不过来的人几乎是不间断地来到我家喜欢这儿。他们不邀而至(有的仅仅在形式上敲几下门),扔开椅子上的玩具、衣服、杂志,伸开双腿坐下来,如同坐在公园的椅子上。这
4、是隔了两条街来的老单身汉,每次来都给我们带着鱼,萨尼的冰箱专给他留出了一席之地。他每次来都要声明,最好的鱼是给萨尼的。这是莫茜太太,由于她不得不搬到一套楼上的小房子里住,所以她的波斯猫和小狗养不成了,忍痛分手正使她伤心,萨尼知道后,从此这些小动物就到了我们家莫茜太太自然每天要来和它们呆很长一段时间。这是鲍勒先生,每逢星期日,正当我们手忙脚乱地给孩子们收拾打扮,好送他们去星期日学校时,他就进来了,萨尼一见他就高兴。“他爱孩子。”她解释说,“他也曾有两个孩子,但都死在战争中了。”还有,面包匠全家会在某个晚上光临,他那爱激动的妇人一跟他吵架,就跑到我们这儿来。名单可以一直开下去。对萨尼来说,人人都是
5、好人,邪恶显然是一种她还没见过的什么东西。去年冬天,她从一个说得天花乱坠的推销员手里买了些塑料盘子,一周后,我在城里一家商店见到了同样的货,价钱只有她买的一半。“商店摆的准是二等品,也可能比这个薄,或有其他什么问题。”萨尼说,“那个推销员绝不会用同样的东西跟我多要钱。”肯定,即使我能证明两样货一模一样,她也会猜测,那推销员准是把价钱弄混了,说有人在损害她的利益,那就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甚至军人也成了我们家的来宾,为此,我们还发生了一场大风波对我来说,它导致了我认识上的一次猛醒。三我们住在一个小城的边上,附近有一个部队的营房和军用射击场。8月里一个炎热的夜晚,我回家时,一辆吉普车停在家门口,这使
6、我大吃一惊。驾驶吉普车的上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今晚真热,对吗?”我点头答应,他道了声晚安,就开车走了。“他们在训练,天这么热,我想他们肯定愿意喝点冷牛奶。”她笑着向我说,“果不其然,8个人喝了6品脱!”“6品脱!”我气急败坏地叫道。她收起笑容,解释道:“我没用我们的日常开支,钱是从小罐中拿的。”两年多来,萨尼一直节俭着,把零用钱省下来存在小罐中,想用它盖一间游戏室。“听我说,亲爱的,你也得顾一下名声呀!如果附近的这些妇女知道你在款待军人,她们会说什么?”“我自己从不说别的女人的闲话,她们怎么会热衷于说我的闲话?”萨尼说,“我给你留了些冷牛奶,真是棒极了!”结局就是如此。第二天晚上,门口没有
7、当兵的,水池子里却放着6个空奶瓶。“这回他们自己带来了牛奶,”萨尼高兴地对我说,“这些当兵的真好!”“尤其是那个上尉。”我说。“是啊,你可知道,他去过很多地方呢。”第三天晚上,空瓶子变成了8个,我正要着手“整顿秩序”,上尉进来了,他问:“今晚你们全家愿去营房看电影吗?”对于一个表示了如此友好态度的人,马上请他出去,恐怕不容易做到,况且,萨尼已经忙着给孩子们洗手准备要走了。应当承认,那天晚上过得不坏。两天后,上尉带了几个士兵,扛着电影机,为我们这块地方的所有居民放了一场电影。又过了几天,他带来一名苏格兰军团士兵,身着传统的苏格兰工兵短裙,佩带各种饰物,吹着喇叭在街上走了几趟,为莫茜太太、鲍勒先生
8、和其他十几个人开心。总之,上尉似乎也成了这个俱乐部的一名成员。上尉和他的士兵不管事大事小,动不动就跑来:借支笔啊,借盘磁带啊,还磁带啊,要点针头线脑啊等等。他们还给草坪刈草,拉出莫茜太太的狗训练,修剪紫丁香花丛。“你没感到,我们现在只剩下多么可怜的一点私有时间了?”一天晚上我问萨尼,“这是你的问题你使他们感受到过分的欢迎!”“可他们多孤独啊!”她说。一个月后,我因公外出几天,回来简直认不出家了,整栋房子的后廊扩展出去,加上了顶。萨尼张开双臂扑入我的怀中,兴高采烈地说:“是那些当兵的弄来了胶合板,为我们盖了游戏室!”“这到底是谁的家,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即便你认为我负担不起为什么非要把我的困境张扬
9、出去?”我怒不可遏地责备道。这天晚上,我饭也没吃就出了家门,竭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回来时屋里空无一人,像是一个隐居地我从未见过如此凄凉的场面。一张纸条上写着:孩子在莫茜太太处。萨尼去了哪儿,毫无踪迹。我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想从那些搬离了原地、混乱一片的东西里找点安慰,可无济于事。“她大概又去营房了。”我暗自思忖,“周末有舞会。”于是我直奔营房礼堂而去。她果真在这儿,在跳舞。我在墙角处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上尉一定一直在等我,他马上走过来说:“我一直等着你。”他掏出一支烟,盯着它看了很长时间,说:“看来你很痛苦,非常抱歉,我没意识到是我们使你受到越来越大的刺激。”“我来接老婆回家!”我吼道。“听
10、着!”上尉大喝一声“你是我见过的最大蠢材!你不喜欢那个游戏室,这我很遗憾。你可知道,我的士兵为了那些胶合板,曾到处奔走;为了盖房子,4个人放弃了探亲假。萨尼一心想让你吃一惊,而我们,只要能使她高兴,什么都干。你是不是认为在我们这些下流的脑袋瓜中,还有什么其他念头?”我哑口无言。“看看这些人,”他说“他们曾走遍全世界,见识过世上所有卑鄙、丑恶的勾当,为以其区区之力铲除了那些无耻人们所制造的肮脏和混乱,他们有的人已耗净半生,一群多么好的小伙子们!忽然有一天,他们遇上了一个心里没有一点私心的人,他们喜欢去你家,逗留、徘徊,这有什么奇怪的?”“给我们一个这样的世界,它到处充满像你妻子一样的人,我们就可
11、以把所有这些该死的营房统统犁为平地,种上庄稼!你是拥有她的那个男人,你却在无端为此自寻烦恼!我知道,我们这样分享她的欢乐是很粗暴的,可是,正如你不可能把一束阳光完全据为己有一样,你也不可能把这样的一个女人完全据为己有。”我的怒火不知到哪儿去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舞池中的萨尼,后来,起身向门口走去。上尉道:“别为她耽心,我会送她回去的,无论怎样,今晚她在这儿是再也不会感到高兴了。”就这样,我回家了,独自一人绕着房子转了起来,望着满地的木板、石块、塑料盘子,心想: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是她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活里去的证据使生活那样充实、美好,充满情趣,她怎么会有时间操心把它们归置到合适的地方去?午夜,萨尼由上尉送回来了。正如我所预料的,她表情抑郁,很不高兴。我下决心鼓足了勇气,握着她的手,请求她的谅解。霎时,我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着欣喜的泪花。上尉星期一又来了,来看我们相处得怎么样。紧接着,第二天下午,他又把那些喝牛奶的小伙子们一起带来,接着干完了游戏室最后的工程。与此同时,那个苏格兰士兵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喇叭高奏胜利凯旋曲。瞧,我的妻子萨尼,又成了人人喜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