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四惑 一痴 麦青山的苦竹舍在烟城宣武街的一条胡同里,倒也是个闹中取静之处。 麦青山没搬来之前,苦竹舍还不叫苦竹舍,只是一间没有名字的漏室。只是第一眼,麦青山便爱上了房前那个小天井和那个爬满青藤的竹棚 麦青山学过医,所以,他把屋子的前半处改成了药堂,替人看看病,也算是为自己讨个生计。麦青山的医术不错,人又挺和气,所以烟城有不少人知道了苦竹舍也熟悉了麦青山。 “麦先生” “翠儿,你们家小姐的病可好些了?” 翠儿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想是一路小跑而来,“我正是为了此事,小姐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麻烦先生亲自跑一趟瞧瞧了。” “怎么会如此?”麦青山边说边收拾了起来,不敢有怠慢,匆匆地随翠儿出了苦竹舍,“我
2、给你们小姐开的那些药都吃了?” “吃了吃了,一切都按先生叮嘱地做的,哪里敢有什么差错。”翠儿应道。 麦青山有些犯疑,“你们小姐只是染了普通的风寒,照理喝了药就出身汗就会好的,怎么” 谢凌凌静静地端坐着,脸颊两边泛着自然的红润,哪里有半点病态? “翠儿说小姐的病加重了,怎么” 被麦青山一问,谢凌凌不禁脸上一热,头一低,尽显女儿娇态。翠儿识趣地退出了房,掩上了门。 翠儿的离开使得屋里的气氛忽地有了些尴尬,麦青山干咳一声,道:“既然小姐身体无恙,那在下告辞了。” “先生有急事吗?”谢凌凌腻声问道。 “我只怕人上门求医。”麦青山欲走。 “难道,先生的心里只有病人?”谢凌凌一改刚才缓和的语速,紧缩着眉,
3、娇嗔道。 麦青山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这是做大夫的职责!” “那么,先生也不该拒绝我这个病人。”谢凌凌的语气又缓了下来,含情脉脉地看着麦青山,。 “那在下再替小姐开些调理的药吧。”麦青山的口气里多的是一份无奈。 “药?你就是我的药!” “小姐莫要在和青山开玩笑了。”麦青山转身,抬步。 只是这一步,麦青山却怎么也跨不出,他只觉谢凌凌的脸贴着他的背,双臂紧紧地缠在他的腰间,“青山,你别走,我不许你走”声音娇婉,荡人心魄。 “谢小姐,男女有别,请自重。”麦青山扯开了缠在他腰间的那双手,一字一句道。 “什么理数,什么有别,我不管,什么都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谢凌凌把头埋进了麦青山的胸膛,而两臂再次环
4、在了他的腰间,她双肩不住地抖动着,她在哭。 望着怀里轻轻抽泣的可人儿,麦青山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念头,他现在只是想尽快地离开谢府。他猛地推开了谢凌凌,开了门便往外冲。 谢凌凌被这猛然一推跌坐在了地上,她实在没料到麦青山会如此无情。不禁失声地哭了起来,嘴里却仍不停地唤着麦青山的名字。 麦青山知道刚才自己出手重了,却实在不敢回头,任凭身后的谢凌凌哭得梨花带雨,也无心顾及了。只到出了谢府他才安心,他知道,谢凌凌这时是决计不会在追出来的。 薛睿静静地站在苦竹舍外,他等了好些时候。除非是急诊,麦青山几乎是足不出户的。还好,他不用再等下去了,他已看见麦青山,神情有些恍惚的麦青山。 “青山。” 听见有人叫唤
5、,麦青山不禁一惊,猛地抬头,眼前的人一身蓝衣,是那种比海水还蓝的蓝,一张称不上精致却绝对过目不忘的脸,“薛睿!” “抱歉,家里没酒,只有些大麦茶。” 薛睿无奈地笑了笑,他不是酒鬼,可他每天却必会喝上一些酒,哪怕只是小小一杯,这似乎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麦青山摆上了两个粗瓷碗,满上了茶水,屋里随即飘起了香气,一种类似粮食被烘烤的香。 “最近可好?”薛睿饮了口茶,觉得有些苦,却又十分清凉,不觉有喝了一大口。 “还算如意吧。”麦青山微微一笑,“听闻你上月破了林家新婚夜的那个血案,花非花也被正法了。” 薛睿“嗯”了一声没有接话。林家最终还是为了面子没有把真相公布于众。花非花,如此恶女,多一罪,少一罪对
6、她有何妨? 见薛睿没有作声,麦青山也就不便继续再问什么,“怎么突然跑到了烟城?” “只是突然想见见你,顺便拜访一下父亲的一个旧友,已有十多年不见了,对了,你们这里有几户姓谢的?” 麦青山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宣武街只有一户谢姓的人家! “怎么?” 对于薛睿,麦青山很少有隐瞒,所以刚刚的事情他也毫无避讳地全说了出来。 对于谢凌凌,薛睿还是有些印象的,第一见到谢凌凌时,她才五岁,梳着两条辫子,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骑在树上捉蝉儿。“很久没有见到如此真性情的女孩了!”这是薛睿听完故事后说的话。 麦青山没料到薛睿会有如此言语,无奈地苦笑道:“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实在想不通为何会喜欢上我。女人,有时真的
7、很奇怪!” “不是她奇怪,而是你始终不肯再去接受一个人,八年了,你始终还是忘记不了盈盈。” “忘记了,什么都忘记了,对世间的一切红尘俗事我也不会再去关心。” 薛睿拿起了麦青山手边的那本法华经,顺手翻阅了一遍,“其实真正看破红尘的有又几人” “不嫁,除了青山我谁也不嫁!” “不知廉耻,我们谢家的脸面全给你丢光了。”谢天的脸涨的通红,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抖着,“你愿意嫁也好,不愿意嫁也好,总之下个月,你必须嫁到柳城的张府!” 谢凌凌两眼噙着泪,她努力地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只是这不争气的泪珠仍是“叭嗒叭嗒”一颗颗往下落,“理教,面子。你要的永远都是这些,我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喜欢一
8、个人有错吗?什么媒妁之言,什么父母之命,我是人,不是你的傀儡,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想骑马,你把我锁在房里学女红;我想学诗词,你却只会让我背三从四德。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长大了,我要为我自己作一次主,这一生,除了青山我谁也不嫁!” “啪”谢天一掌怒掴向谢凌凌,她雪白的脸颊上霎时出现一个清晰的手掌印,“把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跨出房门一步。”谢凌凌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谢天,那种眼神是谢天第一次见到,怨恨,反抗。“我不会放弃的!”这是谢凌凌被家仆带回房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天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凌凌一定很痛,可是他的心绝对比她更痛!这是他第一打凌凌,在他打下那一巴掌时他已
9、后悔,只是他必须维护自己的立场,他放不下这个面子,特别是在外人面前。 薛睿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谢府看见这一幕。“我想我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薛睿选择了离开。 “睿儿让你见笑了!那,那我也不留你了。” “告辞!”薛睿本想找凌凌谈谈的,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和她说什么?让她放弃?告诉你青山根本不回喜欢她?还是告诉她,青山心中只有盈盈一人?有些事情他这个外人还是不插手好些,他现在更想找青山聊聊,也许这些事情由青山亲自告诉凌凌会好些。 薛睿离开了谢府,他希望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只是第二天早上的那个消息让薛睿开始怀疑昨天的离开是否正确谢凌凌死了,自杀! 再次见到谢天时薛睿发现他憔悴了许多,短短一夜,让这个老人
10、衰老了许多,白发人送黑发人永远是最悲惨的事情,“凌凌为什么那么傻?我该答应她,答应她的,我为什么就不放下自己的面子,”谢天只是不停地对薛睿重复这些话。 望着这个痛失爱女的老人,薛睿第一次感觉到语言的苍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去安慰他 薛睿问过麦青山,是否打算与他一起去谢府,“不了,因为我实在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进去”麦青山说,“谢凌凌太痴了!” 二慢 烟城这些天总是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雨却总是下不了的样子。 麦青山的脸也是阴沉的,从谢凌凌死的那天起,他的脸就一直如此,于是他也开始习惯低头走路。 一人,一骑,在宣武街狂奔。 路中的人忙不迭地往两边闪,最惨的是那些在路边摆摊的小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
11、的物品被踏烂、碾碎。 马嘶声,麦青山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挨了一鞭,火辣辣的直钻心底。 “找死。”马背上的人扬起马鞭,这第二鞭,看来麦青山是逃不过了。 只是麦青山似没觉得疼,抬头,马鞭却已牢牢地握在另一只手里,一只白白净净的手上,“小薛!” 马背上的人怒道:“多管闲事。” 薛睿悠悠地道:“朋友的事不算是闲事吧。”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马背上的人昂起了头,不屑地看着薛睿。 薛睿上上下下大量了他,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锦衣玉带,模样挺俊俏,只是眉目间有着一股傲气。“你的马不错。”薛睿说。 “你”少年扬起了手,只觉手中一轻,才想起马鞭已被薛睿夺了去。 锦衣少年缓过了神,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12、“你叫什么名字!” 薛睿把马鞭抛还给了他:“薛睿。” 少年哼了一声,“我以为是谁,原来就是四王爷口中常提的那个江湖浪子。” 薛睿似乎并不生气,仍是笑着,“那是四王爷看得起薛某。” “你和四王爷的交情我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你的这位朋友惊了我的马。”少年勒了勒手中的缰绳,那匹枣红色的马嘶叫了一声,鼻孔中不断地喷着热气,麦青山着实替薛睿捏了一把冷汗,只是,薛睿的脸上仍带着阳光般的笑,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这马居然顺从地低下了头,添起了薛睿的手掌:“有吗?我瞧着它挺好,至少比它的主人顺从些。” 唐宁脸色不觉一变,那匹枣红色的马原本烈的很,向来只听唐宁的命令,但是薛睿的几下轻抚竟让它变得没了一点脾气。
13、“别再横冲直撞了,这里不比京城。”薛睿笑了笑,“下次,也许我要的不只是你的马鞭了,唐宁。”他拍了拍麦青山的肩膀道了句“我们走吧。”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到薛睿唤了自己的名字,唐宁更是一惊:“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居然还如此放肆,别以为有四王爷替你撑腰,你就可以目无一切,你可别忘记,我干爷爷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薛睿始终没有回头,留着唐宁一人在原地不停地嘶骂 “小薛,我是不是连累了你。”麦青山问。 “说什么呢,我可不想看着你被挨打,我还想喝你的大麦茶呢。”薛睿还是在笑。麦青山有时觉得自己很不了解这个认识了好些年的朋友,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似乎一直很开心,脸上总是挂着笑,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很真
14、诚的笑,似乎在他眼里什么都是美好的。 “唐宁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麦青山听过唐宁的名字,但终究还是了解不深。 “唐宁是唐幻的儿子,唐幻呢是安公公的干儿子,这个安公公你想必该知道吧,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怪不得他刚刚提到了他的干爷爷,像这样的人的确有傲慢的理由。”麦青山苦笑。 “何止傲慢,所有世家子弟的毛病他似乎都有,特别好近女色,呵,我说他十有八九是死在女人怀你。” “还是希望他快些离开烟城这个纯朴的地方,但愿以后也莫要再见到他!”麦青山叹道。 薛睿笑了笑,“我有预感,你们很快又会见面。” “我们?” “对,你们!” 三更。 麦青山仍醒着。 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麦青山似乎已经习惯了,苦竹舍
15、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关门,而他,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在为他的病人准备着。 门被敲得咚咚直响,在这静寂的夜显得有些刺耳,麦青山披了件外套匆匆地去开门,他怕这敲门声扰到周围的邻里。 “怎么那么慢。”门外的汉子有些不耐烦,也没等麦青山解释他又接着道,“我家少主人病了,请麦大夫过去看看。”汉子嘴里说着“请”字,神情却一点也不客气。 麦青山“哦”了一声,转身准备进屋里拿些东西,却被汉子喝住:“喂,去哪里?” “我,我去拿药箱。” “还拿什么,我们那里有的是珍贵的药材,你只要过去看病就是了。”汉子不由分说地把麦青山塞上了门外的一顶软轿。 “大夫请来了?”屋里的人问,说话声有气无力。 “哦,请来了少主人。”汉
16、子恭恭敬敬地答道。 “我有预感,你们很快又会见面。”进屋的那一刻,麦青山想起了薛睿的这句话,他现在才知道,有时,男人的预感并不比女人差。 “是你!”唐宁的记性不差,在烟城他只对两个人印象深刻,一个是教训他的人,另一个是他教训的人,麦青山便是后者。 麦青山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床边,为斜卧着的唐宁把起了脉,这种时候,什么也不提也许是最明智的。 麦青山还是开口了,但说的只和唐宁的病有关,他轻咳了一声问道,“公子是否觉得口渴,眼睛晕花,四肢乏力。” 唐宁嗯了一声。 “公子得的是痛风。” “痛风?” “是,痛风最早是在朱丹溪的格致余论提出的,所谓痛风者,四肢百节走痛” “够了够了,啰哩啰唆地说这么多
17、,你只要治好我的病就是了。”唐宁口气极为不耐烦,给了麦青山一个白眼。 麦青山无奈地一笑:“要治公子这病也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麦青山看了看屋里的两名侍女和门口的那名汉子,低声道:“还是与公子单独说吧。” 唐宁只是哼了一声,没有下任何的命令。 麦青山见唐宁并没有理睬他,也就不再顾及什么:“说得直白些,痛风是由荒淫无度引起的,麦某望公子能简点下自己的私生活,少去些风月场所。这是治疗公子的病是最有效的办法。” 唐宁一愣,随即,脸涨地得通红,麦青山的话让他羞愧到了极点,屋里的两名侍女在窃笑,虽然她们尽力忍着,但他仍然听得到,唐宁忽地从床上蹿了起来,“啪、啪”甩了她们一个耳光,两
18、人“扑通”跪倒在地,一脸的惊恐,吓得不敢说一句话,她们很明白得罪唐宁的后果,他可以想出上千种方法来折磨你,死,也许是其中最轻的惩罚了,而刚刚那两个耳光简直就是不足挂齿。 唐宁似乎没有处置这两人的意思,因为今天让他如此难堪的人是麦青山!“麦青山,别忘记了,你只是一名大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我的私生活,我有钱,我有权,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宁瞪着麦青山,这表情就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麦青山的额头冒着汗,他忽然又记起了那一鞭子,他的脸不知怎么的开始隐隐作痛,虽然这伤早已好了。 唐宁原本就四肢乏力,刚刚给侍女的那两巴掌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他的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屋里乱作了一团,于是,谁也
19、没有心思再去管麦青山。 麦青山没敢在多逗留,开了张药方,交给了门口的随从,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唐宁死了。”几天后,薛睿把这个消息带给了麦青山,“死在烟花阁。”薛睿又补充了一句。 烟花阁卖的不是烟花,烟花阁卖的是女人,那里是烟城唯一的一个风月场所。 “小薛,我记得你说唐宁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怀里的。” 薛睿没有作声,当初的玩笑话居然会成真,这样的结果也是他没料到的。 “我已劝戒过他。”麦青山叹了口气,“只是如他这般傲慢之人是绝对不会听的。” 三贪 奔跑。 苏方使劲地奔跑着,只是月亮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月亮,只是一个人的代号,一个女人。 悬崖,海浪声。 苏方已无路可跑。 他转过身。 月亮咯咯
20、地笑着:“你是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呢,还是跟我走?”月亮伸出手,朝苏方招了招,“海里有好多好多的鱼,它们会一口一口地啃你的肉,知道啃完,啊呀,你想想这有多疼哦。啧啧,像你这样漂亮的孩子这么个死法,我还真不舍得呢。还是到姐姐这边来,姐姐保证你一点也不疼的。” 苏方想哭,可是却哭不出,他恐惧地看着微笑着的月亮,慢慢地朝自己逼近。 笑声,有些慵懒的笑声。 月亮脸上的笑容骤失,这种笑声只会属于一个人,薛睿! “能请得动你月亮出手,看来对方出的价钱不小!” 月亮止步,转身,娇笑道:“也不是很多,只有五千两而已。” “没想到这孩子值那么多,看来对方是非要他死了!” “做我们这行的从不会嫌钱多的。” “那你有没
21、有听过见者有份这话呢?”薛睿问。 “你要多少?” 薛睿摇了摇头:“我只要这个孩子。” 话语间,月亮只觉眼前一白影闪过,再一看,苏方却已站在了薛睿身边,月亮恨恨道:“江湖上人人都说薛睿爱管闲事,今天看来一点不假。” 月亮的“月光”已离手,如同天际无形的流星一般,直袭薛睿的咽喉。 这一袭来的无声无息,毫无先兆。 杀手,真正让人害怕的不是他们的功夫,而是他们出手够快、够狠、够准,总是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他们往往能在一招内让功夫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对手的毙命。 “月光”已逼近薛睿,月亮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狞笑。从她出任务以来,已不知有多少高手死在这悄无声息的一袭! 薛睿手中多了把软剑,迎上了“月光”。 碰
22、撞声,很轻,很脆。 “月光”撞上了薛睿手中的那柄软剑,落地,暗淡地没有了任何光芒。 笑容,凝结在了月亮的脸上,她已错过最佳时机,她也很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薛睿的对手。 所有的念头在月亮脑中瞬间闪过。但这一刹那对薛睿已足够! 薛睿的剑直刺月亮胸口。 月亮一惊,猛地向后退了三步。 三步,只是三步! 月亮不敢再退,她没有忘记,在她的身后是万丈的悬崖! 月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这绝望却又立即变成了疑虑。 薛睿既然收剑。 “为什么?” “因为他!”薛睿看了看苏方,“有些东西不是他这个年龄该看到的,我不想在他的印象中留下那么血腥的场景,还有,我还想让他知道,功夫,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救人的!” 月亮静静
23、地看着薛睿,就像一个孩子在聆听师长的教诲。 “你走吧,只望你以后能好收手。” 月亮走了,消失在这黑夜之中,夜空中还留着她的声音,“月亮我今天欠你一命,原本我该应了你的要求,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后,凡是有你薛睿出现的地方,绝不会有我月亮的踪影,还有,给你提个醒,小心了这个孩子身边的人” 薛睿叹了口气,望了望身边的苏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方”苏方的声音很轻,显然他还没回过神,这一夜,他经历地太多。 “你是苏方?苏勉良的儿子?” 苏方怯怯地点了点头。 苏勉良,彩云坊的大老板。 彩云坊的布料,颜色鲜艳,图案别致,手感顺华,随意一直是宫中妃嫔的首选,所以,他们的布料从不对外出售,只被
24、送进宫中。 只是在彩云坊生意最红火的事情,苏勉良却病倒了,经常腹痛如绞,宫中的御医却束手无策,最终不治身亡。 “是二叔,是二叔毒死了我爹。因为几个月来,我爹的饮食一直是由二叔负责料理的。”苏方的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 “你是说苏勉励!” 苏勉励,苏勉良的胞弟,苏勉良死后,苏家的所有财产便顺理成章地归了他。 薛睿若有所思,苏方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孩子的话有时往往却是最可信的,还有月亮临走的前的那句话 “大哥哥,你功夫那么好,能不能替我爹爹报仇,杀了二叔!”苏方拉着薛睿的衣襟,哀求道。 薛睿蹲下了身,摸了摸苏方的头:“你要记住,功夫不是用来杀人的,你二叔既然毒杀了爹,那就该把他交给衙门处置。” “可
25、是,衙门的仵作却不肯给爹爹验尸,他们怕,怕二叔。” “我不怕。”麦青山淡淡地说。 苏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青山哥哥答应了?” 麦青山冲着苏方笑了笑,既而道:“小薛,我们这就去衙门。” “也好,早些了了此案,这孩子也可不必一直躲藏。”薛睿对苏方叮嘱道,“乖乖地呆在这里,月亮想必已经把你未死的消息带给你二叔,但是我想他未必能料到你会在苦竹舍。” 苏方“嗯”了一声,对着薛睿道:“大哥哥,你一定要替我爹爹报仇。” “会的,薛大哥答应方儿。 杜泽不是个贪官,他只是害怕苏勉励的权势,不过薛睿的出现,让他的担心和顾虑消除了,他也很清楚薛睿和四王爷的关系。 麦青山在苏勉良的胃部居然发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
26、铅块,这令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苏勉生前一直腹痛的原因到是解开了,只是这么大的一个铅块却又是怎么被苏勉良吞下的呢? “难道是自杀?”杜泽反问。 麦青山没有回答,而是把这铅块扔到了地上。这看似乎结实的铅块居然散成了一堆铅沙。“小薛,你该明白了吧。” 薛睿道,“这苏勉励果然心思细腻。” 杜泽站在一旁却是一头雾水,“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薛睿笑了笑,“其实很简单,苏勉良胃部的铅是被人一点点喂食下去的,只要将磨过的铅砂,每天一点一点地加入米饭里,积少成多,自然变成了铅块。” 杜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薛睿道:“能做这些的只有每天照顾苏勉良饮食的人,而苏方说,这几个月,他的饮食一直是由苏勉励负责的!”
27、 麦青山道:“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该怎么做,杜县令,你比我更清楚。小薛,别忘记你答应苏方的话。我想,苏勉励的房里也许还剩着没有用完的铅沙吧。” 杜泽应声道:“多谢麦先生了,我们是该找苏勉励谈谈了” “都办好了?”听见薛睿进来,麦青山问了句,他没有抬头,继续捣研着手里的药。 “在苏俯我们没找到多余的铅杀。”薛睿回答。 “那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告他杀人?”麦青山抬头问。 薛睿并没有回答麦青山,“但是,在我们到之时,苏勉励已经死了。” “哦?” “很意外是吧。” “确实很意外!是畏罪自杀?” 薛睿摇摇头,又指了指标自己的眉心:“一招毙命。从伤口来看该是暗器。” “月亮?” 薛睿叹道:“也许吧。
28、”家仆说,他生前最后见的是一个女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果抱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悲、可悲” 四见 (“见”意聪明过度之人) “八年多前净月庵那场火灾你还记得?” “记得啊,那场火烧地可厉害了,净月庵里三十六个尼姑无一幸免啊。这,事隔八年的,你又提它干吗?” 说话之人低声道:“你不知,这纵火之人现今就在咱们烟城。” 另一人“呵呵”一笑道:“你这人就爱危言耸听的,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这会儿可是千真万确呐。我有个朋友在衙门当差,这可是他亲耳听薛睿和杜大人说的。” “薛睿?就是那个浪子侠客?” “嗯嗯,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薛睿不成?” “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到不清楚,不过
29、似乎已经有了眉目了。” 麦青山跟在两人身后许久,一字一句皆如他耳。 对于薛睿的突然来访,麦青山其实也奇怪过,当时他只说是来见见自己这个故友,可如今看来远非那么简单。 苦竹舍大门紧闭,门把上挂着“免疹”的木牌。 桌上摆着一个香炉和两只粗瓷碗,只是,里面装着的不再是大麦茶,而是竹叶青。 “你本不喝酒。”薛睿说。 麦青山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爱喝酒,这不代表我不会喝。” “你我认识已有五年,我到今天才发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你!” “只是一杯酒,你何来这么多感叹?”麦青山小小的喝了一口酒,皱了皱眉道,“也许我真的不会喝酒了。” “我想听听你和盈盈的故事。” 麦青山一笑,“小薛,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聊,连
30、这些婆婆妈妈之事也想听了?” 薛睿道:“一时兴起,想听听你们如何相识,又是如何相爱的。”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很平淡。” “那她又是怎么死的?” “生病小薛,你是不是已经醉了。”麦青山并没有把话说话。 “我清醒着。”薛睿说完,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最近你一直往衙门里跑。”麦青山替薛睿满上了酒,“在调查八年前净月庵的那场失火案吧。” 薛睿“嗯”了一声,没有一点惊讶,其实,这事早在烟城传开。 “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麦青山问。 “你似乎对这事情很感兴趣。”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人,总有些好奇之心。你若觉得不便我也不再提了。” 薛睿没有回答麦青山,是或否,反道:“我来给你说个故
31、事吧。” “有酒喝,又有故事听,到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故事要从八年前的一次暗杀说起,暗者组织那次一共派出了十名杀手去诅杀一个重要人物,但最后却没有一个能回去。” “全死了?”麦青山插话问道。 薛睿点了点头,随即有摇摇头,“准确地说只死了九个,其中一个受了重伤。” “那他到很幸运。” “是,他的确很幸运,他被一和小尼姑就回了庵里。整整一个月,在小尼姑的悉心照料下,这个人的痊愈了。于是,他决定离开。” “他本就该离开,那里本就不属于他!咳、咳”麦青山一仰头,把整碗酒灌了下去,但他毕竟有些日子没喝酒了,不觉咳了起来。 薛睿看了一眼麦青山,继续说:“如果他真的离开了,那么一切也就不会再发生,可
32、偏偏他又回去了。他发觉自己变了,他习惯了小尼姑为他做的斋饭,习惯了小尼姑没天在他耳边诵读经文。他的身上少了杀手该有的戾气,他知道,他已没有资格再做一名杀手。于是,他回去了,打算带着小尼姑离开,因为他觉得小尼姑也喜欢他!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尼姑时,她吓坏了,她告诉他,自己之所以救他完全是处于一番好心,众生都是平等的,即使是一只兔子受了伤,她也会医治,何况是一个人?她是个尼姑,早已断了七情六欲,又岂会再陷红尘?她走了,留下他一人在庵门外。他疯了,完全的疯了,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可怜的需要救治的人,和一只兔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自古多情空余恨。既然别人不爱他,他又何必作践自己
33、。”麦青山苦笑,又猛灌了自己一碗,这已是第四碗。 “如果他真能像你这般看得开就好了,可是他没有,他本就是个有些偏激的人,他不允许这世上存在着他得不到的东西,他要毁了她。一把火,他把整个庵都烧了,即使那些从火场里逃出的尼姑他也一个没放过,全都死在他的剑下。庵里的三十六人没有一个幸免!” 第五碗酒已下肚,麦青山又不住地咳了起来。 “青山,我第一次见你如此失态。”薛睿说。 麦青山干笑,“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故事?” “因为故事里的人,你我都认识。” “除了你,我麦青山似乎没有其他的朋友了。” “也许八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得让你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那个小尼姑的法号慧净,俗名历盈,至于那个爱上她的男人,青山
34、,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是谁!” 麦青山在笑:“你始终还是知道了,在我第一次听见烟城的人谈论此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你终究还是瞒不了你。我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只是推测的。我只是受四王爷之托来查这八年前的旧案,有密报说凶手隐匿在烟城之中。” “这才是你来烟城的真正目的。” 薛睿点点头:“其实我也很想来见见你。” “为什么会怀疑我?” “你记不记得那天我曾翻开过你的法华经,在书的末页留有慧净二字。而净月庵的名册里我也见到此名,于是我找来了她的资料,发现她的俗名叫做历盈,盈盈,盈盈,这个名字,你曾不止一次与我提过!” “我记得你只是随手翻看了一下。” “这已足够!” “这本经书,
35、是当日离开之时,盈盈抄写后赠送于我的,我一直保留者。”麦青山道,“小薛,你果然细心。”麦青山出奇的平静。 “你似乎并不担心。” “我的确没什么可担心,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一个名字并不能证明什么,你的手上根本没有证据。何况,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我有何必要害怕。” 薛睿倒也没有反驳,的确,他根本没有办法证明麦青山就是当日的纵火之人,“看来这苦竹舍将会是我薛睿毙命之处。只是我就这么死了,你不怕别人怀疑?” “行走江湖的人总有仇家,仇家寻仇也是件很平常的事。小薛,你该知道,太聪明的人不会有往往会死的很早。” 薛睿从容一笑:“原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借口。” “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大夫。”
36、“不错,没有人,就像谢凌凌、唐宁还有苏勉励的死,没有人会怀疑到你!” “你你怎么”麦青山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痴、慢、贪、见。” 当这四个字从薛睿的口中说出之后,麦青山终于动容,“我终于知道,你跟我讲那么多的目的不为其他。只是要引我杀你!” “不错,谢凌凌的痴,唐宁的慢,苏勉励的贪,法华四惑痴、慢、贪、见如今只差见,如若我不装作知晓一切,你又怎么肯轻易出手。” 麦青山有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问:“怎么会怀疑到我。” “其实,我本没怀疑你。你该记得凌凌死前那天我曾拜访过谢俯,谢伯夫虽然千方百计地阻止凌凌,但凌凌却说她不会放弃,我仍然记得她当时的眼神,是如此坚定、执著,那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放弃?”
37、“那唐宁的死呢?” “这个到我真没怀疑过,像他这般风流成性之人,死在那种地方也很正常。只是苏勉励的死到是让我有好些地方想不通。” “你后来不是查过,苏勉励眉心的伤口与月亮的月光忘却吻合。” “月亮追杀苏方的事,整个烟城知道的就四个人,苏勉励、我、苏方他自己,还有一个就是你。你和月亮曾共同效力于暗者组织,她用的什么暗器,想必你比我清楚地很!还有一点你也许不知道,那晚月亮跟我说过一句话,有我薛睿之处,就不会有她月亮,她是个守信之人!直到此时我才想起了你的那本法华经。” 麦青山干笑一声:“只是随手一翻,不想却让你发现了如此多的秘密。” “于是我试着找到了那天你给唐宁开的药方,赫见上面有一种叫蝥的东西
38、,服用后会对人的肾脏造成强烈的刺激,你料定唐宁不会听你劝告,必将再去寻花问柳,这后过也是很好想象的,他很快地便陶虚了身体,死在烟花阁内。从表面看,唐宁的死与你无关,但是却是你,加快了他的死亡!” “精彩,小薛,你让我刮目相看,既然两那日的那张药方都给你寻来了。” “呵,其实我自己也没料到会找到,不过我一向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麦青山轻哼了一声。 “青山,我不知道在你杀死凌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亲生扼杀了这一切,你扼杀的不止是她的人,还有她对你的欣赏、信任!” “她犯了痴戒,与其这样活在痴情中,还不如让她早些解脱。像唐宁,这样傲慢之人活在世,只会让更多的人受罪。”麦青山面无表情,这些人命在他看来
39、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苏勉励呢,他犯了法,自有官附惩办,你又何必” “你别忘记了,在苏家,你们根本没有找到害人用的铅沙。” “没有铅沙,我们还可以找其他证据,根本无需你动用私刑!” “我只是在替盈盈解救终生!”麦青山淡淡地说,似乎他所做的都是理所当然的,“小薛,该说的你都说完了,我也该替盈盈办这最后一件事了。” “你有把握杀得了我?”薛睿语气仍然很轻松。 “论功夫,也许我及不上你,但是杀手从来不会与人明争。”麦青山脸上闪过一丝笑。 “你在酒里下了毒?”薛睿问。 麦青山并没有否认,“你喝了一碗。” “你当真以为我喝了?” 麦青山探身一望,才见薛睿身边有着一摊水迹,还散着酒味。 麦青山慢慢地走
40、到了薛睿的身边,“果然聪明,你又多了条让我杀你的理由。不错,酒里弄确实被我下了药,只是我忘记告诉你了,那是解药,不是毒药。”麦青山指了指桌上那香炉,“很香是不是,这酥麻香从来就是这么的香,让人不知不觉的陶醉其中,然后一口一口地吸进鼻里。我料你不会喝着酒,所以故意在酒里下了解药,小薛,你是不是觉得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麦青山没有吓唬薛睿,在说话间他已暗暗地运过内力,可是胸中却是空荡荡的! 麦青山右手的短刀已贴在了薛睿的咽喉,而此时的薛睿却笑了,这阳光的笑容在麦青山看来却是如此的寒冷,他的镇定让麦青山有了莫名的害怕。 “杀卅六人而不露其身,隐八余年而不见其形。”薛睿很平静地把这句话说了口。 麦青山一愣,左手紧紧地握着拳,脸色变地煞白。 薛睿道:“你已经明白。” “好一句杀卅六人而不露其身,隐八余年而不见其形。原来天下间最见之人,不是你,而是我,是我麦青山” 麦青山扔下了手中的短刀,开始不住地狂笑,“我要杀的是自己,是自己,哈哈哈”说话间一口鲜血竟从口中吐出,薛睿眼睁睁地看着麦青山软软地摊倒在地,等他为自己解了毒时,麦青山却已气绝 薛睿的心中感慨万千,他记得麦青山说过,他想摆脱红尘,他不知,真正看破红尘的人是睿智的,他们把人生从生到死看了个透彻,所以他们的心胸是开阔。可惜他仍旧没有做到,他心中摆不下的东西太多,更多的时候,那些说自己看破红尘的人,其实只是看错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