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霓裳 一年代真乱,乱的人们有时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哪个国家的城民。好在,好在人们依稀记得,前面逝去哪个王朝叫大唐。在是辉煌,今不也如云烟般,早已飘渺。真儿,你在想什么?我回过神,见身前站立的师父,面严却含笑。我起身,向他行礼。我的师父,他年岁不大,约有四十,养我这数十年间,并不曾见他的容貌有什么变化,可能练武之人都不易老吧。他姓李,名胤。我从来不喜欢他这个名字,但作为徒弟,岂能有评说师傅姓名的道理。师父,明嫂已替弟子把东西收拾好了,明日一早便可上路。师父李胤,他点点头,吩咐我说,真儿,你此路去陕万事小心。我答毕,师父转身进堂屋,留我一人坐在院中,继续看着扬花随思绪飘落。我时常觉得师父并不关心我,
2、他总是这样淡淡的,吩咐我去做一些他安排的事,然后礼节般嘱我小心,其余各事,他从不多言。而实际上,很多时候他都不在这里,我说的这里是指我生活了十多年的房子,能不能称为家,我没有好好想过。一年中,他有一月是在此屋便算长的了,其他时候,我都是与明嫂在一起。不知是不是与师父一起的时间太少,我仅是希望他能对我多说几句话而已。我是他唯一的徒弟。天明,我背上包袱,跃上赤云儿,向站在门口的师父告别,转身,驾马奔离。赤云儿,是我的马,跟我在一起有很多年了。说很多年也不是很久,具体说来是我第一次独自出去,完成吩咐,师父给的吩咐时,他送给我的。第一次,不是很久,也就两年前而已,我到今,不过十九岁。陕西兴平,是我这趟
3、的目的地。师父说,马嵬坡上有唐时杨妃的衣冠冢,他让我去找曲谱。有几百年了吧,或许还长一点,也可能没这么长。我是说一个有名的皇帝妃子葬与此的衣冠冢难道会没人来盗过!而那绝世曲谱可能早以落入前人之手了吧。但既是师父的吩咐,我是从命的。我常常想不清楚我是做什么的,我的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将我从外面抱回,然后教与我很多技能。凡是一个女子该有的艺技,琴,棋,书,画,我自然是有的。而还有一些是常人不能有的,象武技。他应该是个非常的人,所以他教导我后,我走出院门,无人可侵。但即便这样,我除了完成他的吩咐,便无余事可做,仿佛我此生仅是为他吩咐而来的。这让我感到一丝无奈。思来想去,我渐渐在这客栈中睡去。此地叫
4、轻云岭,距马嵬坡已不远。二“三郎,这园子就叫梨园可好!”“呵呵,三郎,你看这牡丹花开的多艳,我要是有它的一半就好了”我醒来时,觉得有些迷糊,我做梦了。梦中的这个女子,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像一汪潭水,深幽可净。那白皙的肤质显的嘴唇更加的凝滑艳丽,樱桃般,惹人垂涎。她穿的好美,素白轻纱,套上洁净芙蓉花般的丝衣,令人难以置信的看到仿佛仙子降临人间时才可见的圣洁。好真实的梦境,那女子好像就站在我眼前,一肌一肤,如我伸手可触。她怎么出现在我的梦中呢,这云鬓花颜的女子会是谁。我怅然的离开轻云岭,赤云儿却兴致很好一般,带着我飞驰,草在地上轻摇。马嵬坡。我看到这个前朝妃子的陵园,建筑小巧玲珑,进门正面是一座三
5、间仿古式献殿,穿越献殿就是墓冢。那墓冢,似个馒头,皆以青砖包砌,而东、西、北三面分别都有回廊。这里丝毫没有皇家墓穴的华丽可言,怎么这样对待这样一个女人。她的故事,我是听说过的,杨玉环,被唐,玄宗皇帝赐死在这马嵬破上,死时才三十四岁。这里只是她的衣冠冢,因为没人找到她的尸身。民间有很多关于她未死的传说,各种说法流传至今,既是传说,自然也不可全信,但还是希望她未曾葬身与此。花了一天时间才进得这冢墓。风化的陶罐,朽掉的木箱子。墓室早已空辽了,连那石棺亦是空的。有一丝阳光从我下来的哪个洞里射了进来,飞扬的尘埃漫入这方静室,随着光线,见到墙角挂着一幅锦图。应该就是墓主人的吧,我向画靠拢过去,猜测着这位唐
6、代名妃的相貌,然后,我就这样,僵立在这幅画前。原来梦中轻唤“三郎”的哪个女子,便是前代贵妃。杨玉环,你竟是这般绝色。我欲仰手将这幅画摘下,然而手一碰到画缎时,它却瞬间化为青烟般,一尘落地。来不及我伸手抓住,它已飘落,毫无声息,就这样消失无踪。但即便是抓,那细细缎尘,我也是抓不住的。怅然若失,我失神的迭坐到地上,身后靠着的正是那具空空的石棺。我不知道此刻我在想什么,只是惘然的起身,缓缓移步,一扬身,跃进这空寂的石棺里,既而身躺下去。渐渐睡着了。三有一方水。清澈的池水,碧波荡漾。她在池中沐浴,温泉水滑,弥漫了一室的蒸汽,玉洗凝脂。她在水中欢愉的享受这特有的清境,一位年老的王者兴步走来,“玉环,你快
7、看,我为你谱的新舞曲”“真的?”她欣喜的从水中直起身,立马想起自己光露的身子,既而又迅速的钻进水里。老人见她刚才的举动不禁好笑,但一想,自己的这个妃子却实在与其他女子不同,害羞的紧,许多年都未曾改变。宫娥进来替她穿衣,老人在一旁悦色欢颜的向她说道“昨儿夜里,见你睡着后,我又静静看了看你的睡颜,方才睡去。”“皇上!”她娇俏着急地喊出,打断老人的话语,应是刚才这话让她想起昨晚的情景,又想到这年老的皇帝在她睡后还在一旁呆望她的睡像,一时害羞着脸红到了脖子。本就美丽绝伦的她此刻脸色粉红,更引人爱怜。老人畅笑着向她走来,他虽已年老,但竟俯身轻易便将她揽腰抱起,向里穿廊而走。而她,早已羞涩地将脸埋进老人的
8、胸口。老人在路上继续说着“睡着后,恍恍惚惚的,看到朕走在雾气弥漫的山涧,仙雾袅袅,青松碧林,还有条丁丁冬冬的小泉从石上流过。突然啊,那雾气化为仙气般将我拖起,在那半空中一看,刚才站的那地方是个尖尖的小山,烟云缭绕。山峦起伏。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啊,竟生得这般水灵,嗨,玉环你猜,这是个什么地方?”她兴趣盎然的眨眨眼,“蓬莱仙境?”“错了!是女儿山。”此时他们已走进廊外的宫殿门,那殿门上写着:华清宫。老人将她放入芙蓉帐中,接着向她絮絮说道“醒来后,恰好昨日来了位西域乐师,说今要将那西域乐曲奏与朕听,叫婆罗门曲。我一边听着,一边竟想起昨日那梦中仙山,一时间灵感大发,既而便谱了这曲。”说着老人朝她笑了笑
9、“你可想听听?”“好啊。”老人走到琴边,屏风后面坐了数十名宫廷乐师,其间乐器各异,皆有磬、筝、箫、笛、箜篌、筚簟、笙等金石丝竹陈列其中,实也壮观。初时,她只是乖坐床边,仔细听闻。但不久,便见她神色异样,惊讶万分,随即欢笑无比,花容醉丽。顷刻间她起身跃入殿中,展开双肢,尽情地舞动起来,那素白青妙的衣袖随手飘舞,这曼妙身资,真如月宫仙子降临人间,为世人献上这绝世舞曲。一旁的宫娥太监们不禁也呆了。“三郎,这曲,我们就叫它霓裳羽衣曲可好?”四赤云儿一声长嘶将我唤醒,我昏沉着从石棺中坐起。我又看到她了,在我的梦中,好像自己身在其中,清楚仔细的看到了那绝世舞曲。哎,轻轻叹息,怎么可以失传人间呢?定定神,觉
10、这中应无师父所吩咐找寻的物件,所以,起身准备离开这墓穴,岂料在这一动,手触到棺壁,沟壑错落,似乎是字,雕刻在石棺中的字! 掏出火石,埋头看去,只见棺壁左右两侧皆刻了两句诗文。分别写道: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枭枭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会是她做的诗吗?疑惑不解,但久滞着中也不是道理,遂起身,出了这棺木。离穴,跃上赤云儿,飞驰而去。不知不觉,赤云儿带着我又回到轻云岭,还是同一间客栈,仔细之下才注意到,这间客栈,名曰:柳池。对啊,不会只是巧合吧,那墓中诗文也提到了这两个地方。愣了许久,客栈小二出来询问,方进了店门。想了想,开口向小儿问道“为何此店名为柳池?”小二简单地说道,“我们客栈后
11、院有潭水池,从来都叫这个名字。”进的院中,只见柳条轻摇,絮叶漫天。一见之下,精神突然清爽起来,快步向池边考去。水波静无痕,我却沉醉其间。恍然若见水中幻影,她在哭泣。一条白绫,在她手中轻轻滑落。“三郎,你真是要我”余话未尽,她已哽咽难续。那先前梦中精神熠熠的老人,此刻竟狼狈不堪,神色憔悴。他颤抖着不知如何对她,紧闭双眼,莫奈何般沉沉摇着头,窝囊至极。窗外传进一阵壮阔嘹亮的声喊:祸妃不除,六军不发老人艰难的握了握拳,仍然紧闭双眼。此时的她却突然笑了,“三郎呵,你看外面的梨花开的多好,我想去看看你,同我一道可好?”说完她径直向门外走去。老人在那一瞬间终于睁开眼睛,恰时看见她那羞涩的表情,是啊,直到现
12、在,她这害羞的性格还是不变,连邀他一道赏花也会羞赧不堪,老人终于忍不住,跌坐到地,既而听到他那年老却撕心的哭叫。“真美的花儿”她把白绫挂到了这株梨树上。门外那些兵士们静静地看着她,那动作轻灵曼妙,仿佛是梨花仙子在自己司的梨花上欢快嬉戏着。他们只是愣着,不知如何,直到看到她挂于白绫的脸,将那带有些微红晕的笑容紧紧凝住后,他们终于如被雷击中般,全部跪倒在地。那年老的皇帝早已晕死过去,而六军战士竟然跪地不起。一阵微风,激荡水波,幻影骤然消失,仿佛依稀曾见她脸颊上那两行清泪。池水荡漾许久,清风不尽,把池边杨柳吹拂划过水池。我呆呆看着那晃动的水纹,回想方才见的水中幻影,不禁为她掉下些许珠泪。温泪滴入水中
13、,杨柳轻轻拂动,天边日光暖暖照来,我看见池底有一卷白色书卷。沉入池底,向那书卷游去。店中老板以为我无意落水,命会水的小二将我拽了上来。上的地上,我向救我的小二道谢,虽然不用他救我。迅速回到房中,来不及换下湿透的衣裳,便掏出胸怀中这卷白色书卷,展了开来。那卷首五字迸然映入眼帘:霓裳羽衣曲!五离开轻云岭后,我没有在梦见过她,或者看到一些幻象,一切烟云消散的竟这般快。而我的师父,他亦如云烟般在我生命中消失。空寂的大宅,毫无人息。明嫂在得我同意后,终于也离开了这里,回去了她的家乡,无锡。她未走时给了我一封信,是师父走时所留,上面写下他交给我最后的一次吩咐。“真儿,你已成人,为师教给你的所有你都学的极好
14、,吾以足。至于曲谱”好狠心的人,竟这样将我丢弃。可是我,很想念他。他说,现今南唐国的皇帝李煜是杨妃后人,他让我把曲谱交还。我不知道他让我去找寻这曲谱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就如他信中那短短的几个字:真儿,物归原主。我好气他,但还是按他所说,去了金陵。是的,他的话,我是愿意听的,即便此刻他已经离我而去。我想不明白我自己是出与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对于他,我的师父。不过,既然想不清,那就不想吧。皇帝的宫殿建在江边上,我想正大光明的从城门走进去是不可能的,所以跃墙而入。可惜进的了皇宫却不知皇帝在什么地方,对于这样一个陌生而辽阔的皇城,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它空旷的可以让人悲泣。在一棵大树上,呆了许久,
15、终于听到有人说“快把这药送到西宫,皇上马上就到了”身起,悄悄跟在这送药的小太监身后。到西宫时,正好看到一名男子在数人的掺护陪同下,进了殿门。很快我听到小太监高呼“皇上”,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白面书生般的男子便是南唐国的皇帝。他没什么表情,随身后的那些人跟着进了殿门。乘人不备,我翻身上了宫殿顶梁。从上而下,第一眼,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子,那周身穿戴华贵,绸缎,行头皆是熠熠生光,反而将她衬托的黯然无色。眼睛浑浊居然眼神清明,眶然脉脉,这病怏的神态令人怜惜之心大起,何况是她自己的爱人。所以,那先前冷漠的皇帝,此刻的脸上竟因本来的焦急与刻意做出的欢喜蹂躏的像呆儿般,僵硬迟钝。他只顾的上前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摩她
16、的脸颊“身子可感到好些了?”女子微微点头,笑了笑。医理我是懂的,看那样子,她患的应是痨病。推及到此,我都不禁为他感到一丝伤感,如此深爱的一个人却将离他而去,就同我的师父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我怎可因此而想到我的师父!不,不,不是的。一阵纠结,想起进宫的目的。见他正好将下人们都撤了去,端起药碗,开始对那女子喂起药来。这脉脉温情,还是不必打扰吧,反正也在这梁上呆了许久,多待一下也无妨。之后,我下梁,很自然的,他们两人都因我的突然出现而吓住。还没来得及唤人,我已上前一俯身,半跪在地,双手向上高举的便是那绝世曲谱。轻声向他说到“皇上,民女遵家师之命特来将前唐王朝玄宗皇帝谱下的霓裳羽衣曲献上”我抬头,见到他
17、们呆立于我的身前,惊讶的脸。片刻之后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断续难闻“你说的真的?”接着他将曲谱从我手中缓慢的拿出,我能感到他手激烈的颤意。难以置信的神情,当他翻开曲谱,不自觉的启声念到“将此舞曲赠与爱妃,玉环”念到此句时,我听到那女子怆然一声悲鸣,即将瘫软到地,他及时托住。她深深的呼吸“皇上,这便是我们盼了一世的霓裳羽衣曲吗”男子的眼眶呛满泪水,“是的娥皇”我惊讶,曲谱对于他们竟是这么重要?呆了呆,已觉在此多留也无意,于是起身请辞。“姑娘,你可愿意做我们仅有的观客吗,为这支舞曲?”她向我问到,眼神真切,于是我点头答应。男子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我到左前长几前坐下。他们打开曲谱,细细看了许久。然后
18、男子走到殿正前方的屏风后端出一把乐器,是锦瑟,扬手一拨,琴声飘然而起。女子轻妙的舞动身资,长袖飘蔓,随着琴声婀娜摇逸,那苍白的脸竟也突显出妩媚动人。我知道他们此刻合奏出的霓裳不及我梦中杨妃与唐皇的半分,但此情次景因两人相知相爱而成,实也令人感动不已。我从屏风后找出一枝萧管,与之合奏。这乐音我在梦中早已听闻,过目不忘我是能的。男子惊异地看我了一眼,既而微笑向我颔首。古时的玄宗皇帝用了几十名乐官才奏出这无法比拟的音乐,而今天,我们仅仅是两人,便将乐曲奏出,并能令人以为如听仙乐,这曲谱实在精妙之极。当她忘情的舞完最后一段时,终于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男子慌忙冲上前抱住她,然后我听到她激烈的一阵咳嗽声。
19、走过去时,她已咳出斑斑血迹,我痛惜的看着她,缓缓向她靠拢过去,那身边的男子早已哽咽。她活不长了,可能她也知道,所以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心爱的人,不让他唤来那些无用的医师。她虚弱地说到“无憾了,能在此刻见得杨妃所舞的曲谱,真的无憾了”她转头看向我,“姑娘,实在很谢谢你!”她望着我笑着说出一番话,我渐渐开始了哭泣。后来她又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在他怀中沉沉闭上了眼。男子抱着她,头埋进她的身怀,肩不住的颤抖,却没有哭声传出,他的哀伤,仿佛幽潭,寂静无声,暗里却早已汹涌难控。我只能悲伤的看着他们,局外人般,试图分担他们的忧伤,却因无法如愿而独自伤痛的一个旁观者。对啊,我本来就是一个外人,仅仅是在为眼前这
20、一对分离的有情人感到丝丝伤感而已。六“皇上,你要立后固然是国之大幸,只是真妃娘娘名太真,这与先唐祸妃杨玉环相同的名字恐怕不是一个吉兆,不如”这位名叫韩熙载的宰相诚恳的一言,便将师父为我取的名字轻轻划了去,只给我留下姓氏,周。我是南唐的周后。娥皇死前,求我留在他身边,她担心世间除了我便没有余人可如她自己一般做他的知音,她说“霓裳羽衣”不是谁都能懂。不禁感叹,这世间竟能有如此爱乐艺的一对碧人。我无法拒绝一个快临终的人,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女子,用她那虚弱的残躯奋力地向我投来希望,我不忍让她失望。而与我自身,我想让自己知道,对于师父,我是没有多余的情愫的,所以我会让自己爱上眼前这个伤心脆弱的男子。我成了
21、南唐国的皇后。七在这宫里一呆便是九年。每日同他探索这曲谱上难懂的调子,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可惜的是我们互相都没产生相恋的情愫,彼此都默然,毕竟这是不可勉强的事。我的身子与心性都渐渐成熟。有时,我会为他跳一段“霓裳”,这舞在梦中我见过杨妃如何舞动,自然我跳出的也是极好的。只是每每他在精彩处都会看的出神,我知道,他又在思念娥皇。为此,我更加努力的跳着。我从不知道自己跳出的舞姿是什么样,这未免有些可惜,不过,在一次宫宴中,有个人在见我跳完都说,果然是芙蓉出水,杨妃转世。说完全场一片静默,顷刻间,赞叹渐起,“周后绝世舞姿”第二天那个人便辞官了,他说身子老迈,无法在为圣上分忧。皇上无奈,准了他,他便是去我
22、名字的宰相韩熙载。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难道仅仅因为一个女人便可亡国吗?李煜,他本就不该做皇帝,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那他应该会过的更加快乐,如一个平常人家的读书人般,闲来赋诗吟词,饮酒欢歌,过着拮据的日子,却无比自由自在。我在榻上沉思,他坐在一旁轻轻地抚着琴。这一刻的安宁被太监罗喜打乱,他慌忙冲了进来然后说到“皇上,宋国军队已到护城河边了”宋国,是近几年崛起的北方大国,短短数年,它已相继灭了后周,后蜀,南汉如今已逼到南唐都城之下。罗喜还在结结巴巴地说道“宋国统领赵匡胤说,谈判一事须的由周后娘娘亲自去”“混帐”李煜他愤怒地将手击拍到琴身,然而那微弱的力度只能使他的手怔怔的被弹回
23、,疼痛令他感觉羞涩,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伸出手臂,指着门外尖声的喊道“去告诉他,我南唐国即使亡了也决不向宋狗称臣。”罗喜慌张地跑了出去,然后我看到李煜颓然坐倒在地。我知道,他是怕的。与他相处这些年,我是知道的,他不是勇敢之人,并且,还带有些男人不该有的懦弱。但对我,他还是好的,在这样的情况中,明明害怕万分,他依然试图保留着一个男人对女人应有的责任。不忍城外突然喊杀声高起,他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瑟瑟发抖。我走过去扶着他“皇上,就让我去吧,称臣一事,就交给臣妾来完成吧,历史的罪名,留在我身上,是,没有关系的。”他无奈地看着我,看我起身,看我出殿。我却不敢看他。城门外站满了宋国兵士,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泰
24、然走进敌军统领的营帐。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对啊,我的师父,他一脸微笑,并穿着一身光亮的铠甲向我走近“真儿,你长大了!”我呆呆地看着他,许多年的时间,他竟然容颜未改,还是记忆中壮年时的模样。我曾经想过无数次重遇师父时,我该是怎样的自若,然而当他真的站到我面前时,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开心或是惊异,我都无从知觉,只是这样无神的,脱离了一切烟云遐想。他扶起我的手,“真儿”我猛然回过神,向后跌去,李胤,他就是赵匡胤。我的头开始昏沉,呢喃的问着他“师父,你这是早已安排好的吗?”他看着我有些歉意的告诉我,他的江山基业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他才是真的杨妃后人,然而瞬间他又变的是那么决然,他厉声说,大唐亡了
25、杨妃,那身与此间,他一定要亡了南唐。我开始哭泣,为何要骗我,为何要将我丢弃,难道我也只是你一统江山的一颗棋子吗?“不是的,真儿,不是的”“师父,别杀李煜,他的存在不会威胁到你的江山,真儿求你”他笑着点点头,他说他不会的。条件是交出霓裳羽衣曲,他说“真儿,物归原主”真简单,这卷曲谱再是宝贵,可终究它也只是张曲谱,既然可以用换李煜性命,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但我竟然忍不住的,轻微颤抖。八李煜在宫中堆好了柴禾,他说要自焚殉国,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放弃了。南唐灭亡,朝夕之间。我与他乘坐着师父派来的马车,随宋国大军到达开封。师父遵守约定,封李煜为违命侯。我曾问过我的师父,霓裳羽衣曲对他来说,仅仅就是因为
26、物归原主这么简单吗?他说是的,那是仙人对他的恩赐,即使其中藏有寇敌北方蛮夷的密录。他说只要想出破译之法,获得密录,那一统天下四境便指日可待了。原来这中竟有这样一层秘密,而他亦早以将一切设好,他还说身为杨妃后人,他要建立一个比前唐更加辉煌的帝国。怅然,梦中的太真妃如若知道他的后人有着这般宏愿,不知她是否会高兴。我是高兴的,虽然这许多年他对我编织了一个谎言,但我想,那是他打下江山所需要的,作为徒弟,我不应有怨言。真的只是作为徒弟吗?新的地方,我与李煜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这个男人,他总是弱弱的站在桌边,写下一道又一道的诗词。有时他会深情地看着我一眼,然后叹息,我知道他又开始思念那张曲谱了,每每这时我
27、会为他跳上一节其中的舞段,虽然再没有丝竹为我伴奏。谱子于他,便只是曲谱,单纯如斯,却也可悲可敬。不久,师父即位,国号大宋,自己为宋太宗。开国庆典这一天,我看的到了前南唐宰相,韩熙载。他混杂在人群中,虽已年老,但我还是轻易发现了他。作为前朝亡君,李煜被安排坐在庆台的左边角落里,我自然在他身旁。他没有发现庆台下的韩熙载,本欲告诉他,却见韩熙载向我摇头。我看着这位前朝宰相,他努力地张开嘴,重复的向我说着一句话,渐渐的,我的身子瘫软到地。他说,杨妃无后。李煜将我扶起,关切的问我是否不舒服,我无言,缓缓摇头。正在这时当今的太宗皇帝开口向李煜说到,“素来听问违命侯很会作词,不如在今天,请违命侯为大家作首词
28、,助助兴可好啊?”话虽为请可谁都能听出这其中的羞辱之味。李煜甚是难堪,不知如何作答。我定了定神,起身,向我曾经的师父行着君臣之礼,然后笑着对他说“作词写诗岂是说做就能好,为免大家久等,皇上?”“恩?”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浅浅的笑着向他继续说道,“我知道皇上有一本曲谱是前唐王朝玄宗皇帝为其贵妃杨玉环所作的霓裳羽衣曲,不如乘今天让天下人都能见识见识这神曲仙姿。臣妾别的不会,但看谱起舞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待我一曲舞罢,我的夫君恰好也应作好一首词,这不正好一举两得吗!”人们惊讶嘘声,既而叫好声四起,他们大呼“大宋之福”他是不好拒绝的。拿着曲谱,我开始缥缈的舞动起来。李煜凄然地看着我,不久他俯身提笔。“
29、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当太监将这首词念完时,我看到赵匡胤脸上因愤怒而暴起的青筋。而在我跳完的最后一刻,倾身转过,扬手,将手中曲谱抛进了台下的一口火盆里,不扁不倚,既而燃尽。既然不属于他,何必占为己有。人们惊呼,他的愤怒与震惊,并随着曲谱燃烧后化为一道灰烬而变的绝望。他指着我,然后又指向李煜,“拖下去”。这三个字从他牙缝里重重的奔出,整个世间,一片默然。师父,我以为对你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是不会轻易给我再看的,谢谢你对真儿保有的最后一种情感,信任。那卷绝世曲谱被我焚毁后,我感到一切都释然了。对师父的谎言,他的绝情,还有对李煜才有的情愫。至于师父没有了曲谱中的密录可否能力寇北蛮,一统天下,我想,这已不是我所能关心的了,我想的只是眼前这杯酒,它清澈的让人欢愉,亦不必纠结这酒中放的是何种毒药。看看身边的李煜,他正浅浅的看着我笑,这笑容我在那房梁上曾见过,那时他是望着另外一个女人,而现在,这个清澈如酒一般的笑颜是属于我的。我快乐的饮下这杯酒,侧身伏到他胸前。他伸手轻轻摸着我的耳鬓,我被痒的轻声笑了出来。“真儿,我们一起回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