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柳州工艺品小棺材及其象征意义研究黎自勤摘 要：本文以柳州棺材从“死在柳州”，到“升官发财”的转变为考察对象，试图从象征人类学的角度，分析柳州工艺品小棺材在谐音、形制等方面的象征意义，解读柳州工艺品小棺材火热背后折射的大众心理与社会心态。关键词：工艺品小棺材;象征意义;心理需求柳州棺材作为柳州地区“特产”之一，早在唐宋时期便已享誉全国，深受历史上士大夫阶层及民间的追捧。时至今日，随着火葬的推行，棺材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传统的柳州棺材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取而代之的是具有“升官发财”象征寓意的柳州小棺材“工艺品”。柳州棺材之所以能在火葬的冲击下“起死回生”，实现产业升级的“华丽转身”，成为柳州
2、的“特色文化”之一，是民间“致富光荣”的大众心理与小棺材“升官发财”的象征意义相互结合的结果，工艺品小棺材是人们渴望财富的心理寄托所在。1“死在柳州”的历史由来民间一直流传“食在广州，穿在苏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民谚，赞扬的是广州美味的粤菜，苏州精美的丝绸，杭州怡人的风景，柳州上好的棺木。柳州棺材的盛名由来不仅得益于其出众的材质，精美的形制，还与历史上诸多文人墨客的追捧有关，历史上柳州棺材产业的发展则得益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1.1 柳州棺材出众的材质柳州棺材主要是以著名的“柳杉”制作而成。据广西通志记载柳州“凿山以耕，导泉引涧，工苦而薄收”，受到山地的限制，传统的农耕生计并不理想。常言道“靠
3、山吃山靠水吃水”，山地虽然限制了农业的发展，却提供了丰富的林业资源，柳州的融水、融安和三江就是著名的林业大县。这三县所产的杉木，木质紧实，坚韧而轻，不生虫蚁，是制作棺材的优质木料，历史上一度成为朝廷的御用木材。清代由金鉷等人编的广西通志提到：“柳州府：胭脂木各州县出，木坚质。色似胭脂;黑木，即乌木，融县出。”清代江皋公传中有康熙年间朝廷修太和殿时派使者到柳州采集木材的记载：粤西山峻削，柳尤邃险，万石离立，斤斧所不及，颇多巨木，时上方修太和殿，使者采木且及柳。能成为朝廷的御用木料，柳州棺材的材质可见一斑。1.2 文人墨客的追捧优良的材质是柳州棺材的质量保障，但其真正能够“闻名天下”，离不开唐宋八
4、大家之一的柳宗元的名人效应以及一众武侠小说家的追捧。柳州棺材盛名始于柳宗元。据马平县志记载，柳宗元于元和十年（即公元前 815 年）被贬往柳州，在柳州的四年里，廉政为民，为柳州的经济文化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元和十四年客死柳州，柳州人民为感激他对柳州做的贡献，打制了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殓装其尸体运回其河东老家（今山西永济）安葬，历时数月方至，众人打开棺木，发现其遗体竟完好无损，柳州棺材因此名扬天下。至北宋时期，“死在柳州”已在社会上流传开来。其次便是一众武侠小说家的追捧。在金庸的名作鹿鼎记第三十三回“谁无病疾相笑，各有风流两不如”中写道：“柳州盛产木材，柳州棺材，天下驰名。是以有住在苏州，穿在
5、杭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之谚。”古龙的边城刀声第二部第九章“王老先生的意图”提到“拉萨城里最大的一家棺材铺叫柳州林记。”以及他的代表作天涯明月刀中為显示公子羽对傅红雪的重视而特别交代“那是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是特地从柳州运来的。”之后，有“柳州”“柳记”等字眼的棺材铺在国内众多武侠小说中便屡见不鲜，可见柳州棺材已然成为棺木中的名牌，并且深入人心。1.3 优越的地理位置柳州水陆交通发达，以“桂中商埠”著称全国。柳江独特的水岸线，造就诸多码头，南来北往的货物水运而来，在这里起岸或中转，使其成为广西重要的贸易集散地，在地区之间的商业贸易与文化交流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西南地区的木材集
6、散地。宋元丰六年（1083 年），朝廷在融州王口寨（今三江县老堡口）置博买务，通汉蕃互市，大宗木材水运柳州城集散。上游融县、长安、三江、富禄、龙胜等地的大批竹筏木排沿江而下，直达柳州。明清以来，作为桂北和黔东南地区的重要商品集散地，长安镇发展成为西南地区的杉木集散地。融县等地的杉木扎排沿着贝江、泗维、田寨河、大年河等水运到柳州，再转运到其他地方，柳州成为名副其实的杉木贸易中转站。凭借优势地理位置，柳江周边逐渐发展起木材行业，棺材也成为当时盛极一时的产业之一。在当时的西柴街、黄村、马草坪、谷埠、寿板街等地沿河码头常停泊大量竹木排，因此在柳州周围逐渐出现大量木材店。优质的木材、文人墨客的追捧以及优
7、越的地理位置共同推动了柳州棺材行业的发展。在鱼峰文史第 11 辑谷埠街最早的棺材业一文中，陈氏后人陈显达记述了当年的家族记忆：“陈双和是谷埠街最早的一家木铺。经营各类木材、木板和棺材”。由这份资料来看，柳州最早可以查得到的棺材铺就是陈双和于清咸丰十年（1860 年）在谷埠街开设的。民国期间，柳州棺材行业达到鼎盛时期。当时的棺材作坊主要集中在柳江北岸城区的寿木街（今长青路）和南岸的谷埠街大同巷等处。柳州人将制作棺材的行口称为“寿木行”。据柳州市志记载，1949 年前的柳州棺材铺，大多数集中在谷埠街大同巷和长寿街一带，有 100 多家，成为专门生产经营棺材的场所。当时，一副上好的棺材，可卖到 40
8、0 多块银元。新中国成立后，柳州的棺材业发展迅速，销量可观。还建立了专门生产棺材的生产合作社。20 世纪 70 年代初，柳州实行殡仪改革，推行火葬，骨灰盒大量使用，棺材数量锐减。市木器厂停止大批量的棺材生产，只陆续生产一些销往县城和郊区，以后逐年减产。至此，曾经盛极一时的柳州棺材行业陷入低迷期，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2“升官发财”由来柳州棺材作为棺材中的“名牌”，在传统土葬盛行时期，深受人们的喜爱。但随着火葬的推行，作为丧葬用具的棺材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蕴含新内涵的柳州工艺品小棺材开始进入市场。2.1“死在柳州”转型到“升官发财”20 世纪 70 年代，柳州推行火葬制度，骨灰盒代替了传统葬具棺材
9、，柳州棺材行业陷入发展困境，“死在柳州”逐渐成了人们远去的记忆。但在出生于棺材世家的王菊的努力下，经历了短暂“静默”后的柳州棺材，迎来了新的发展新机遇。王菊于 1941 年出生在一个棺材制作世家，祖上自明代起就从事棺材制作行业，其曾祖父更是开创了“鸿德”字号棺材铺。国家推行火葬后，棺材市场大不如前，但柳州棺材声名在外，依然有许多人进入柳州求一副上好柳木制作的棺材。改革开放以来，大陆与海外及港澳台地区的交流不断加强，许多海外以及港澳台同胞在进入内地经商的同时，也不忘到柳州寻一副好棺材。然而传统的棺材由于体积与重量过大，使得运输十分不便，难以打开销路。王菊便萌生了把大型棺材改作微型棺材的想法。随后
10、，王菊开始了工艺品小棺材的制作销售之路，通过数年努力，终于打开市场，为柳州棺材创造了新的发展方向。不久之后王菊成立了柳州市云鹤工艺品厂，专门生产工艺品小棺材。王菊创作的工艺品小棺材无论是在尺寸、图案、用途还是寓意上都与传统棺材大相径庭，其尺寸相比于用作葬具使用的棺材小得多，棺材表面多使用富贵吉祥的图案，这种工艺品常用作钥匙挂件、手机挂件等摆设品。王菊创作的工艺品小棺材之所以能被人们接受和喜爱，与其被赋予的“升官发财”含义关系密切。在民众心里，这种工艺品小棺材已经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工艺品，而是作为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拥有更丰富的内涵，如同民间拜财神一般，使人们对渴望美好生活的寄托。至此，
11、工艺品小棺材在延续“死在柳州”美誉的前提下，摇身一变成了代表吉祥富贵寓意的礼品或藏品，成为现今柳州的特色文化之一，实现了从“死在柳州”到“升官发财”的转变。工艺品小棺材市场的兴盛，也使古语“死在柳州”，变成今语“柳州一大怪，礼品店里卖棺材”。2.2 兴旺的工艺品小棺材行业人们对工艺品小棺材的需求催生了柳州工艺品小棺材行业的发展。作为工艺品小棺材的创始人，王菊于 1982 年正式注册成立柳州市寿鹤工艺品厂，专业生产工艺品小棺材。除了在柳州本地销售以外，这些工艺品小棺材也深受其他地区人们喜爱，尤以我国的广东、福建、台湾、香港、澳门东南沿海，以及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销路最好。据了解，在谷埠商
12、业城、龙城路地下街、工贸地下街以及鱼峰山商业城玉器街都设有售卖工艺品小棺材的柜台，其售卖的小棺材大多是从云鹤工艺品厂进购的。常年在龙城路地下街经营“格子店”的陈女士透露，工艺品小棺材是她的主营产品之一，购买者众多，年轻人主要买尺寸小点的，绑上红绳或中国结做手机或者钥匙挂件;有的是直接奔着“升官发财”的意头购买的;也有的是来旅游，看到了觉得新鲜好奇，买来做纪念的。总的来说，经营工艺品小棺材较其他工艺品能带来更多收入。鱼峰山商业城玉器街经营古玩店的李先生同时经营小棺材批发生意，每个月经他手售出的工艺品棺材达上千件。他还在淘宝上开有网店，专门销售工艺品小棺材，生意还不错。据了解，除了王菊创办的寿鹤工
13、艺品厂以外，还有柳州工艺美术厂、柳州万年乐鑫棺材工艺品有限公司等经营以批发工艺品小棺材为主的业务。这些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小棺材的市场的火热程度。柳州工艺品小棺材是如何在国家进行丧葬改革，棺材行业低迷的情势下实现“起死回生”的？小棺材是以何种方式与代表的“升官发财”象征意义联系在一起的？以下就通过小棺材的制作方式和与其象征意义的结合方式来分析工艺品小棺材的象征意义，解读其发展成一门新产业的“原因”所在。3 工艺品小棺材的象征意义柳州工艺品小棺材能发展成一门如此火热的产业，除了其本身符合一定审美，具有一定观赏性外，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其已不仅仅是一种纯粹的工艺品，而成为一种象征符号，所蕴含的内涵丰富。
14、本节将从谐音象征、物质形态象征两方面探讨柳州工艺品小棺材的象征意义，解读其背后所折射的大众心理与社会心态。3.1“升官发财”的谐音象征中国自古以来就流行以谐音象征隐喻美好祝愿的吉祥文化，柳州小棺材蕴含的“升官发财”寓意就是通过谐音途径造就的。以谐音为媒介，在视觉形象与文化内涵之间建立象征与被象征的关系，并以隐喻的方式表达祈福求吉的愿望“升官发财”就是运用了“棺材”名称的谐音象征。“棺材”取“官财”的谐音，是根据谐音的原理实现意义上的转换，把“官财”的意义转换到“棺材”这一事物上，从而使两者建立起象征和被象征关系，因此“棺材”成了比較典型和具有代表性的财富和高升的象征或隐喻。从语言人类学和文化符
15、号论的角度看，从“棺材”到“官财”的这种思维逻辑，可以理解为语言与文字的灵物崇拜。人们可以通过支配这些语言的读音或其文字，进而支配与它们相关联或由它们所代表的事物，使之朝着人们期待的方向发展变化。实际上是人们期待这种语言、文字所指的之物，通过谐音的转换，与他们的现实需求建立起某种联系，以达到他们的心理诉求。3.2 小棺材物质形态彰显的富贵吉祥之意工艺品小棺材本身与升官发财的内涵没有直接的关系，都是靠“人们的想象”与之联系在一起的。格尔兹认为，象征符号是用来作为观念载体的物、行为、事项、性质或关系。柳州工艺品小棺材是将“升官发财”含义物化在其身上，形成一种与之象征意义结合在一起的象征符号。因此，
16、为更直观地表达这种物化的象征形式的象征意义，工艺品小棺材在材质、造型、外观和雕工等各种人们可以直接感知到的客观外在方面做了很大的改进。柳州工艺品小棺材均采用名贵的红木、楠木或者红檀木制作，这些木材颜色丰润靓丽，更有富贵之感。雕工方面，大量运用了浮雕和线雕等雕工，更显用心和精致。棺身图案精美丰富，并且多是寓意吉祥美满的双龙、双凤、九龙、百福、百寿等图案，并配以相应的吉祥字样。这些中国长期以来用来传达吉祥意义的图案、字样，能够最直接呈现出吉祥富贵之意，将其运用到棺材制作上，使得小棺材成为这些吉祥富贵意义的直接载体，小棺材也因此成为吉祥之物。这样的棺材看起来贵气十足，喜庆十足，一扫棺材给人晦气，压抑
17、之感，深受人们喜爱，是打开市场的重要因素之一。3.3 小棺材折射出民众对美好生活向往象征意义是观念、思想、判断、渴望、信仰以及象征符号表达出来的心情、情绪、激情、情感无论是将工艺品小棺材当作钥匙或手机挂件使用，还是将其作为室内摆件，抑或是将其作为礼品赠送给他人，小棺材所表达的象征意义往往都是想象的或虚拟的，它们反映的仅仅是人们内在的心理需求和愿望，而不是真实的客观存在。由“棺材”联想到“升官发财”，再到民间认为梦到棺材既是要发财的预兆，以及路上碰到棺材，即是“见官见财”，寓意升官发财，这些其实都与人类心中趋吉避害的生存意识和求富心理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折射出的是人们的思维习惯和心理趋向。“
18、升官发财”的本质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解读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中国数千年的文官治理体制，造就了“士农工商”的社会等级秩序，使得追求仕途成为中国民间的传统社会心态，这一心态至今仍在影响着中国的民间社会，尤其是底层社会。与此同时，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的发展，使得人们改变了传统观念，“致富光荣”的心态已在普通民众心底生根发芽，对财富的向往是推动中国经济发展，实现国家富强民主的主观动力之一。民间对仕途与财富的向往与崇拜心理，渗透在物化的象征符号小棺材中，便构成了小棺材象征文化最核心的本质，也是其最本质的特征。4 结语由于谐音、物质形态等原因，人们把主观内在的美好愿望转化在小棺材这种客观存在的、可感知的，能够传达富贵吉祥含义的物质形态中，因此催生了柳州工艺品小棺材这一产业，使工艺品小棺材成为柳州的一种文化现象，实现了柳州棺材的“死而复生”。参考文献1柳江县交通志编纂委员会.柳江县交通志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2.2黄涛.谐音象征与吉祥民俗J.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02）.3周星.汉族民俗文化中的谐音象征J.社会科学战线，1993，（01）.4克利福德.格尔兹.文化的解释M.纳日碧力戈，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