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个“老外”离开中国的故事基多:现代中国的价值标准在哪?“你永远也成为不了中国人。”深思熟虑后,马克基多用这句话宣告他的离开。8月12日,这位在中国生活了近20年的英国人,在他经常发表专栏的Prosloect(展望)杂志上发表了以此为题的最后一篇文章,向他的读者致意,也向他客居多年的这个国家道别。因文中提到空气、食品安全和教育等众多社会问题,引起广泛共鸣,他的离开和这封告别信在消息圈里“不胫而走”。在这前后,美国青年查理卡斯特和另一位英国商人克里斯。德文什埃利斯,也不约而同地分别在博客和公司网站上发表了公开信我为何要离开中国,表达了他们对中国的怨与爱。马克基多一直在寻找心中的故乡。但现在,他对
2、中国说“不”。45岁的基多在英国北威尔士长大,因为对远东感兴趣,所以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学了中文。他对田园山水格外钟情,毕业论文便是以王维为题。来中国没多久,因缘际会,基多萌生了做杂志的念头办一本立足城市、以在华外国人为读者群的英文杂志。多年以后,基多仍然认为这是他在中国最快乐最充实的一段时光,尽管这份事业也带给了他半生最大的创痛和失败。杂志取名thats,在北京、上海和广州分别出版发行。因为定位准确,内容精彩实用,非常受欢迎。鼎盛时期在中国定居的外国人几乎人手一册,将其奉为生活、出行的必看读本。从未涉及杂志和出版行业的基多好像为此而生,他感慨“我才30岁,已经在做一辈子都想做的事业。”然而几年
3、的蜜月期转瞬即逝,在中国“涉世未深”的基多对于外国人从事出版业的风险和禁忌预估不足。2003年,由于错综复杂的原因,他和中方合伙人闹翻了,最宝贵的thats商标也被剥夺使用。他跌入了人生的谷底。基多想到了距离上海200公里的莫干山。丢掉杂志,倾家荡产之后,莫干山全然成了基多避世疗伤的“南山”。他们举家搬迁到这里。写作、读书、种地、弄竹、开咖啡馆,和菜农话家常。基多收获了久违的平静和天伦之乐,还创作了一本为莫干山立传的书中国杜鹃。这本书的美国版书名是ChasingChina,蕴涵着追逐中国、追寻梦想之意。基多没有在书里对事业受挫的打击大书特书,而是从日常生活入手,在挖掘史料的基础上详细再现了莫干
4、山的百年沧桑。“除了钱,现代中国没有其他价值标准。没有骑士身份、荣誉象征、奖章或者其他金钱买不到的肯定。”在中国生活数载,经济急速发展带来的拜物拜金主义让基多感慨不已。环境污染、食品质量、交通拥堵这些关系到生活品质的领域也不容乐观。说到经商,他始终记得每到三年更新经营执照的时候,都要悬着心,不知道会面对有关部门的什么说辞。这种不稳定和不舒服的经营氛围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赚钱成功的快感。如果说上述问题都还能忍受的话,孩子的教育问题就成了压在基多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中国的中小学教育不是学习知识,而是学习如何考试。”基多抱怨。他们明年上半年才彻底搬离中国。这个学期,在德清上五年级的女儿刚开始小学最后
5、两年的学习,学校就把所有的课外活动都取消,繁重的家庭作业和补课都是为即将到来的初中做准备。基多说如果他早知道这样,会在告别信里抨击得更加激烈。埃利斯:有了另一个精彩的去处“我在这里生活了23年,中国对我很好。一个原本毫无方向感的年轻人,在这里成长为业务遍布全球的百万富翁。干吗要换地方呢?”似乎是要摆明和别的老外的不同,克里斯德文什埃利斯在告别信开场,便向读者抛出了这个问题,也抛出了他对中国的满腹感激。他反复说,离开中国最简单明了的原因就是,他和他的事业已经足够成熟了。1980年代末,30岁的埃利斯提着行李来到上海,三年之后,他便在香港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对主营业务的选择证明了埃利斯的明智。邓小平
6、南巡之后,到中国这个巨大的新兴市场投资和从商的外企纷至沓来,但烦琐复杂的工商税务程序和法律问题让他们头疼不已。埃利斯的公司顺应需求,为这些外企提供咨询和服务。短短时间,深圳、北京和上海的办事处先后成立。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所有的数据录入都靠手工。埃利斯体会着白手起家的兴奋和忙乱,很快便赚来了他的第一桶金。只是,在日复一日对中国行政部门的“攻关”中,埃利斯终于招架不住这些办事机构的官僚主义了:“即便是为了提交审核一些最鸡毛蒜皮的文件,也需要放下身段,给这些官员们好处才行。”“在印度,什么问题都摆在台面上。而中国的很多问题都隐藏不露。”和中国相比,印度有着庞大的消费市场,越南有着成本更为低廉的人力
7、,新加坡有着极具诱惑力的低税免税政策。由于这些情势的变化,埃利斯在好几年前就开始谋划将业务重心转至东盟其他地区和北美。但他也强调,中国的优势并未丧失,只是增长点从几个超大城市逐步向二、三线甚至“六、七线”城市转移,因此国家的宏观发展模式和企业的微观经营方式也应调整。“中国政府应当放开货币管制,允许自由兑换。”采访过程中,埃利斯一再强调,中国还是个很有魅力的国家,不过空气问题必须改善。“我曾经在香港南丫岛住过,从那能清楚地看到大屿山和香港仔,可那都已成为过去。在北京,2008年北京奥运的承诺之后,依然尘土飞扬,比之前更甚。对一个宣称要载人登月的国家来说,这实在有失颜面。”埃利斯说,他的精神绝不会
8、离开,但现在是时候整装前行了。在告别信的结尾,他说如果有人告诉你中国不适合停留的话,他们错了。真正的问题是,他们有了另一个精彩的去处。卡斯特:东西方当然可以互相沟通一副细边框眼镜,鼻唇之间和下巴上的浓密的胡子,让人乍一看会误以为查理卡斯特已经中年。生于美国康涅狄格州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卡斯特有一位对中国文化相当感冒的老爸。家里不仅摆着论语、老子,还有一只叫“孟修斯”(mencius,孟子的英文)的猫。卡斯特父子都最喜欢道家。在这样崇尚自由又遵循传统的氛围里长大,卡斯特有着大多数美国人的开放和务实,也有着随遇而安的性格。刚来中国和想象中有何不同?卡斯特老实地回答,没法说,因为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该想
9、象什么。当然那时他已经可以给老外甚至中国人解释“道可道非常道”,也可以跟你谈鲁迅的狂人日记,但对普通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基本上一无所知。“头一个令我震撼的事情就是中国人开车的方式。记得2007年从首都机场到酒店坐出租车,我好害怕,觉得开得太疯狂了。”来到北京后,会写文章、摄像、编曲写歌,十八般武艺皆精的文艺青年卡斯特在这里如鱼得水。他开了英文资讯博客“ChinaGeeks”,因为有个博客会强迫自己继续学习,“我得天天看新闻,看历史,反正得找什么有意思的跟中国有关的东西写。”这个博客站点月点击量数万,成为在华外国人了解中国当下的一个重要渠道。卡斯特曾经喜欢读韩寒和王克勤的博客,不过前者现在淡了,后者
10、干脆不更新了,“很可惜”。他还爱读李银河的东西,觉得她写跟性有关的事写得比大部分的人理性多了。去年,卡斯特成了中国女婿。春节跟着老婆一起回家探亲,不仅不再是文化冲击,更成为了他躲避不开的家庭义务。他最自豪的是和妻子共同拍摄了一部关注中国被拐儿童的纪录片。为了这部片子,他们四处筹钱,跋山涉水,跟踪了20多个家庭。他说“最大的挑战不是辗转劳顿,而是要面对镜头前停不住的泪水。”最大的成就则是在拍摄的过程中,亲眼目睹一些家庭以类似“同盟军”的形式联合起来,坐着合租的小货车去寻访他们被拐骗至山西砖窑做苦力的孩子。据他说“同盟军”以这样的方式已经解救了全国100个孩子。卡斯特越来越喜欢中国。他觉得所有你感
11、兴趣的事物都是能被了解和掌握的,中国也是这样。是的,学四声读音很郁闷,学写汉字也很痛苦,可也没有那么困难重重。对他这样容易满足的人来说,汉语里没有动词变格已经是很大的福祉了。这么热爱和适应中国的有为青年怎么还是选择离开,而且是短短几年之后?首当其冲的是他觉得不足为外人道的个人原因。在非个人原因里,空气质量和食品安全问题同样赫然在列。卡斯特承认,这听起来有些陈词滥调,就连信里那张在阳台上拍摄的雾霾照片也早为北京人司空见惯。“是的,我们也可以应付(这些问题)。但是,为什么要应付呢?”一想到可能会在这里出世的孩子,卡斯特心意难平。转眼卡斯特已经在缅因州的家里呆了两个月。他最大的感受是,回去后一直感觉天空美得“有点假”。在蓝天之下,卡斯特更多了一种放心感:买吃的不害怕里边有毒,因为空气干净终于敢在户外运动了。无论身在哪里,卡斯特的博客和微博都没有中断,他承诺关注中国的英文博客甚至会比离开前写得更勤更好。“我与中国永远不会形同路人。”他对此非常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