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胡杨仰止中巴车在浩瀚的戈壁滩奔驰,映入眼帘的是望不到边际的深褐、暗红、灰黄、浅绿的色彩。深褐是遍地的砾石,暗红是高低错落的红柳,灰黄是起伏流动的沙丘。那一片片的浅绿呢?请教身边的文友啊,是胡杨!利用一次旅途的小憩,我走进了附近的一片胡林。百里空旷的大戈壁上,在一片浑黄起伏的沙丘之中,突兀出现的一片胡杨林,显得伟大而孤独,很容易引起人的敬畏。在林中,我细细地观察着每一棵胡杨,他们中高的五六米,矮的只有二三米,相互簇拥地生长着,棵棵都长得铁虬枝,粗壮有力,就连每一个细小的枝杈都显得刚劲而凛然。那树干的树皮纵裂,呈灰白色或灰褐色,树冠阔圆如伞,叶子呈灰绿色,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显示着荒原上独有的明艳
2、与旺盛。胡杨林深处,我陡生一种肃穆,一棵棵胡杨那巨大的、苍迈的、奇形怪状的形态,仿佛有了灵性。他们有的像龙蛇盘踞,有的像鹰鹊独立,有的像豹熊的背影,有的像骏马惊立,。有的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恐龙、一只巨蜥、一条鳄鱼啊!胡杨,这茫茫大漠造就的生命,浩浩沙风雕镂的塑像,给我提供了宽泛无际的想像空间。我似乎踏上了月球,萌生出一种宇宙洪荒的感觉。胡杨林中,有的显然已经衰老了,树皮的褶高高地翘起,时光的足迹在她们身上显而易见;有的树干中心已成空洞,但伸展向四方的树枝依然绿意蓬勃;有的已经死去倒下,但仍然保持着刚劲的躯体;还有的已被埋进了沙丘,但坚韧的枝枝杈杈仍然倔强地在地面上伸展着,顽强地固守着周围的一
3、片沙土。细想起来,胡杨的奉献何止是“一生”?她经历的岁月这么悠久,足见它的根系扎得多么深,躯体和筋骨有多么坚硬。即使生命止息了,倒下了,她生命更多的部分仍然延伸在大地的深层!怀着肃穆与景仰,文友们又开始了新的旅程。我的目光依然搜寻着车窗外远远近近的胡杨。忽然我惊异地发现,视野中时常与胡杨同时出现的是一个个小小的“村庄”,只是房屋显得有些低矮,也没有炊烟、鸡鸣、犬吠。新疆的文友告诉我说:“那不是村庄,是少数民族的墓地。”茫茫大漠的十几天行程中,我所见到的这样的基地准确地说应该叫墓群,实在比村庄还要多,与绿洲、河流、帐篷、牛群、羊群一道,构成了戈壁亮丽的风景。各民族长眠于地下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
4、活剧,都曾在这片土地上拼搏过,燃烧过,奉献过,因此活着的人才精心维护着这些墓群,作为缅怀列祖列宗的一种方式。在新疆,维吾尔族称坟墓叫“玛扎”,哈萨克似乎也叫“玛扎”,回族人叫“拱北”,蒙古人叫“敖包”,只是坟墓的形态各有不同。在荒凉的戈壁之上,我还碰到过十分眼熟的馒头一样的墓群,那就是生产建设兵团(注)的“十三连”。按照一个团的建制,本来只有十二个连队,兵团死去的人,便被戏称为“调到十三连”去了。“十三连”是清一色的土坟,没有鲜花,没有装饰物,只有周围几株胡杨静静地陪伴着他们。坟前一块简陋的木牌,写着亡人的名字和他们遥远的家乡:河南、上海、天津、山东天空中有苍鹰在盘旋,中巴车继续向前疾驶着,一片又一片胡杨林在车窗外掠过,随之扑入视野的是一片片“村庄”。是,那不是村庄,是玛扎、拱北、敖包,是“十三连”。它们静静地躺在天山山麓博大的怀抱里,谛听着这片土地上长风的呼号,马达的轰鸣,欢庆的锣鼓。“村庄”中的每一个成员本该安然地歇息了,但是他们脉动并没有停滞,像那一株株坚韧的胡杨,活着的时候不避艰险,不怕孤寂,不择壤土,即使倒下了,她的生命还在大地的深层中延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