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北京法源寺北京的法源寺,既是一座历史遗迹,也展现了中国历史的悲壮凄凉,那静止的古刹,在寒风、北国里悲怆着伫立。在中国历史上,北京法源寺留下一连串历史的血证与痕迹,法源寺永恒伫立于历史长空。 公元645年,唐太宗在晚年发动了对高丽的征战,唐朝的大军打到辽东城下,高丽动员十五万人,坚壁清野,将几百里内断绝人烟,使唐朝军队无法就地找到补给。最后,唐军在困境中被迫撤军,到达幽州时,军队所剩的人马,只剩下五分之一。唐太宗心境悲凉,想着如果魏征要活着,就会劝他别打这场仗。唐太宗在幽州,盖了一座大楼,追念这次征东而死的所有的将士,他们的死亡,是为国尽忠而死,死在家乡以外,死在家乡以外。将士可怜的身世,他们的
2、死亡是叫人心恸,唐太宗最终决定,将这座庙叫做“悯忠寺”。一千多年过去了,在风雪和战乱中,悯忠寺依然凄凉的存在着。宋徽宗、宋钦宗曾在悯忠寺回想故国,在晓钟夕照里,过着痛苦凄凉的岁月。1630年,明朝的兵部尚书因为“里通外敌罪”被崇祯帝下令“凌迟”处死。袁崇焕被“千刀万剐”之后,佘氏义仆为其收敛骸骨,葬于北京广渠门内悯忠寺,佘氏后人在北京法源寺世代为袁崇焕守墓。 在近代史上,北京法源寺与清末的维新变法有着重要的联系。1888年正月,康有为拜访北京法源寺,与法源寺的佘主持法师论“忠”,他们说到狭隘的忠和广义的忠。臣子对主人尽忠只能算是狭义的忠,广义的忠则是为天下尽忠。隋唐之际的屈突通既是隋朝的忠臣,
3、也是唐朝的忠臣,在新兴的统治力量下,屈突通在尽全力以后,顺应天意与民意。冯道在乱世中,不斤斤于狭义的忠奸观念,不管谁做皇帝,只要有利于老百姓,他都打交道;冯道以“一言之善”,从胡人中救活了千万百姓。岳飞的“忠”实在令人惋惜,死于“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教条。明知道君不一定是明君,臣也要为这样的君死,是私昵的忠,是愚忠。为成全一时的名节,却害苦了四方百姓,只因名将一死,朝廷少了抵挡敌军的猛将,大敌入侵,生灵涂炭的都是百姓。岳飞成全了他自己的忠,却使千万百姓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他的行为和信仰让人不忍苛责,可是这样的“忠”应该是不被提倡的忠。所以说中国人的“忠”有时候是很令人费解的,比如天下易
4、主,前朝破灭以后,总有一些“有骨气”的人不肯受新朝米粮,宁愿饿死于山野,他们要对前朝的皇帝尽忠(如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历代的遗老为前朝尽忠)。失道寡助的前朝灭亡,人心所向的新朝建立,王朝的更替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而是百姓的福分,国家的转机。康有为认定真正的英雄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只要是对百姓好的事,他就会去做,不会顾忌哪一朝皇帝哪一朝臣的;因此,康有为向满洲皇帝上万言书,希望自己的救国办法能够上达皇帝。在北京法源寺,康有为与主持佘法师成为知己。1895年,梁启超与谭嗣同在北京法源寺相会,就华严经的“回相品”的境界进行争论。“华严”的世界所谓“一真法界”,主张真妄俱泯、生佛不分。佛门精神是先
5、把自己变成虚妄,虚妄过后,一无可恋、一无可惜,然后回过头来,把妄成真,这才是正解。古今志士仁人,无不现身五浊恶世,最后,发下为众生流血的大愿,以无我相却救众生而引刀一快、而杀身破家,这才是真正的所谓舍身。在救世时,不在乎得失,进退疾徐,从容无比,这才是真正的佛、真正的菩萨。谭复生身上有着“任侠”的气度,好任侠、尚剑术、走遍大江南北、塞外东西的豪杰,从12岁以来,察视风土、物色豪杰,去过甘肃、陕西、河南、湖南、湖北、江苏、安徽、浙江等地。从法源寺见面之后,谭嗣同与梁启超引为人生知己。在1896年,两人都在湖南时务学堂担任教习,协助思想开通的湖南巡抚陈宝箴推行新政。在时务学堂里,他们宣传维新变法的
6、思想主张,遭到湖南地方守旧势力的迫害,被迫解聘,东去上海。时务学堂中的学生, 蔡艮寅(蔡锷)对恩师的指导心怀感恩,到江边为恩师送行。谭嗣同勉励其“非破家不能救国,非杀身不能成仁,今后不论生死,都要魂魄凭依,以不辜负时务学堂这一段交情。甲午战后,1898年光绪帝在翁同龢的引荐下召见了康有为,提及“变法强国”之道,康有为认为中国的真正问题是大臣守旧,制度的束缚,推行变法必须提用小臣,更换局面。光绪帝力图革新政治,任命谭嗣同、杨锐、刘光第、林旭在军机章京行走,参预新政。谭嗣同的交游,除了纯粹的书生以外,还包括五湖四海的各行各业人物,书生眼中的下层阶级。“仗义每多屠狗辈”,谭嗣同结交五湖四海的豪杰之士
7、做朋友,由此认识了“大刀王五”(北京顺兴镖局的镖师)。戊戌新政推行不久,就遭遇到西太后保守势力的阻扰破坏,康有为下达密诏,催促康有为南下,避免意外发生。谭嗣同自告奋勇,愿意只身前去找袁世凯,要袁世凯配合“杀掉荣禄,包围颐和园”。袁世凯最终向荣禄告密,光绪帝被西太后关在“瀛台”,当时的北京城风声鹤唳,康有为在英国人的帮助下,逃到了上海;梁启超躲进了日本公使馆。谭嗣同没有逃走,前往日本公使馆,将平生所著的仁学托付给梁启超。谭嗣同决定会自己的死去唤醒中国人。“我的死,使改良者转向革命者、使广大的中国人民倾向革命者,等于我在为他们推荐革命的将是正路,我为他们做了一种血荐。谭嗣同与梁启超提到“月照与西乡
8、两位,我们俩各自效法一人”,期勉梁启超以同志的死为激励,去努力完成未竟事业。当时的维新党,梁启超都主张谭嗣同逃走,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日本公使馆的平山周、林权助竭力帮助谭嗣同出逃,江湖上的豪杰势力(关东大侠大刀王五)竭力营救“三哥”谭嗣同,南方的革命党势力黄缄(黄兴)派人来北京营救谭嗣同。谭嗣同原本“可以不必死,但他却要死”,中国历史上像专诸的母亲,田光的死,他们若不死,并不算错;可是死了,却突然显得更对。他们不这样做,并不渺小,这样做,就显得更崇高、伟大。历史上的“信陵君窃符救赵”,出自看守赵国城门的候赢,“非但慷慨献奇谋,意气兼将身命酬。望风刎颈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 谭嗣同以候赢自况,
9、以一死酬谢皇上,以一死来达到为变法留血的效果。谭嗣同是真正的侠士,在浏阳会馆坐等清军的逮捕,“戊戌六君子”血溅北京菜市口,谭嗣同的从容赴死,临终的喊声震动了法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谭嗣同用他的死,告诉国人改良之路在中国行不通。义和团运动兴起后,大刀王五为完成谭嗣同的嘱托“援助光绪皇帝”,惹来了义和团对他的追杀,王五逃到了法源寺,住持佘法师原本在太平天国时期就见识了王五,两人曾同在翼王石达开手下任职,最终为当年的老战友而死。大刀王五和佘法师共葬在法源寺后广东义园的袁崇焕坟后面。(佘法师和石达开仅有的女儿有过一段生死恋,在官兵打来时,他对石小姐见死不救,以致被大刀王五他们
10、看不起,但在义和团运动时,他却勇敢的义救王五,被义和团暴民砍死在法源寺的石阶上)。辛亥革命后建立民国,康有为的思想趋于保守,参与满清皇帝复辟。梁启超坚决反对君主复辟,与其师的思想越来越远。属于康有为的时代已经逝去了时间到了1926年,暮年的康有为故地重游,来到北京法源寺,此时满清王朝已被推翻十五年,69岁的康有为追忆过往,心中无限感慨。在法源寺遇到当年佘法师的小徒弟普净(李十力),故地重逢,两个不同时代的人都在追求民族的进步(救世)。李十力参加辛亥革命,在北京从事中共地下党的工作。康有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康有为注定要为时代殉难,谭嗣同的精神和身体都已经为时代殉难了,但康有为的精神却早已同谭嗣同一块坐化死去。康有为在清朝时太前进,在民国时就太落伍了,康有为过去做先知带路,现在与人们的距离远了,康有为走在落日的前面,身影渐行渐远北京法源寺,在北国里悲怆的伫立,静止的古刹见证着逝去的历史,在乾隆帝“法海真源”的题字中,看到历史的些许悲凉,沧况,一代代人为之倾倒。从唐太宗、宋徽宗,从袁崇焕、谭嗣同在历史的轮回中,一代代人把血泪寄存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