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赤壁赋预习提示这是一篇散体文赋。苏轼贬谪黄州(今湖北黄冈县)时,曾多次到赤壁游览。一次是宋神宗元丰五年七月十六日,公元1082年8月12日;一次是同年十月十五日,阳历11月7日。游览地点并不是三国周瑜破曹军的赤壁,三国周瑜赤壁在湖北嘉鱼东北;而苏东坡所游的赤壁,实是赤鼻矶,在湖北黄冈县城外。作者一时兴会所至,借历史上的胜地来抒发内心的感慨,写了两篇赋:赤壁赋和后赤壁赋。还有一首词:念奴娇赤壁怀古。赋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学体裁,在汉代是铺张扬厉、繁缛富赡的,被称为大赋。到了六朝讲求对仗工稳、字句整饬,叫做律赋。唐宋时则突破了声律的种种限制,使之自由挥洒,富有灵活性,叫做文赋。杜牧的阿房宫赋、欧阳修的
2、秋声赋即是。苏轼的赤壁赋是宋代文赋杰出的代表作,融诗、赋、文为一体,或叙事,或写景,或抒情,或议论,各因其情理所宜而运用自如。开篇描写了月夜的美好景色和泛舟大江饮酒赋诗的舒畅心情,以极为优美的笔调展现出一幅人间仙境的图画,表现一种超然物外的欢乐。然后通过客人的洞箫吹奏极其幽怨的声调,引起主客之间的一场问答,文章的重点便转移到关于人生态度问题的论辩。以“客”的口吻慨叹英雄人物的兴亡幻灭,抒发宇宙无穷而人生有限的悲哀;以“主”的口吻阐发恒久与短暂、无穷与有限皆是相对的道理,提出消除外慕、冥于自然的解脱之道。文中流露出一些消极情绪,同时也反映了一种豁达乐观的精神。含而不露,意在言外,深沉的感情融于优
3、美的景物描写之中,满腔的悲愤寄寓在旷达的风貌之下,使之成为古代散文名篇。这篇文章有一定难度,哲理也比较深奥,建议你采用下面的学习方法:1深入了解苏轼其人,这是学习本文的关键。本文从表面看是一篇游记散文,实际上是一篇人生哲理散文,寄寓了苏轼在人生坎坷之途上的深沉感慨。不了解苏轼的人生,不了解苏轼的处世哲学,就不可能理解这篇文章的深刻寓意。2抓住本文特点,披文以入情。本文有两个突出特点。一是写景、抒情、议论紧密结合;二是语言精练优美,像意味深长的散文诗。学习时要注意这两个特点。可先分别划出写景、抒情、议论的句子或段落体会它们之间的内在关系。进一步研读时,又可找出标志情、景、理三者转换的语句,理出本
4、文的感情线索。这样,既有利于突出重点,又便于对全文结构的把握。3运用对比阅读,加深文意理解。可以和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对比阅读,加深理解文章的寓意。可以与后赤壁赋对比阅读,结合前人对两赋的评论,以论高下。还可以与兰亭集序对比阅读,分析两位历史上的伟人生命观和宇宙观的异同。课文解读壬戍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壬戌年秋天,七月十六日,我同客人乘船游于赤壁之下。壬戌:rnx,宋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既望:农历每月十五日为“望日”,十六日为“既望”。)这是开头第一层,交代游赏方式、时间、地点和人物:方式“泛舟”,时间“七月既望”,于是有后文关于江水、月亮的描写、议论;地点“赤
5、壁之下”,于是有后文关于三国历史的追叙与联想;人物“苏子与客”,于是有后文关于宇宙人生见解的双方对话。这几句看去像一般游记散文的寻常格套,却并非闲笔,而是非有不可的必要交代。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清风缓缓吹来,江面水波平静。徐:舒缓地。 兴:起,作。)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于是举杯邀客人同饮,吟咏诗经陈风月出一诗的“窈窕”一章。属:zh ,倾注,引申为劝人饮酒。 明月之诗:指诗经陈风月出,写一个男子在月下怀念美人。窈窕之章:月出诗首章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古时“窈纠”与“窈窕”音相近,所以称为“窈窕之章”。窈窕,yotio。)这几句是本段第二层,先写景,
6、后写事,把客观的景物和主观的言行错综着、交替着来写。扣着“泛舟”二字,写水兼写风:“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简短二句,描绘出秋江的爽朗和澄净,这也正是游人悠然自得,怡然自乐的内心写照。扣着“七月既望”再写月:“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一边举起酒杯,与客共饮这秋江之酒,一边引吭高歌,吟唱古代咏月的诗篇。“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这章诗描写了诗人看到明亮月光下美人娇好的容貌和幽闲的体态,引起感情上的爱慕向往和躁动不安。文人游山玩水,很容易从客观景物联想到昔日所读的作品,然后再由前人的作品生发出自己的感想来。此处写月未出而先用陈风月出是为了以此作引子,把明月比喻成体态娇好
7、的美人,期盼着她的冉冉升起,同时引出下文作者的自歌“望美人”。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一会儿,月亮从东面的山头上升起,在北斗星和牵牛星之间徘徊。少焉:一会儿。 斗牛:星座名,即斗宿、牛宿。)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江面,波光与星空连成一片。白露:白茫茫的水气。横江:笼罩江面。)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我们听任苇叶般的小船在茫茫万顷的江面上自由飘动。纵:任凭。一苇:指小船。比喻船很小,像一片苇叶。语出诗经卫风河广:“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如:往。凌:越过。万顷:形容江面极为宽阔。茫然:旷远的样子。)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8、。(多么辽阔呀,像是凌空乘风飞去,不知将停留在何处;多么飘逸呀,好像变成了神仙,飞离尘世,登上仙境。冯:pn,通“凭”,乘。虚:太空。御风:语出庄子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列子,名御寇,郑国人。相传列子得风仙之道,能驾风飞行。御,驾御。 遗世独立:出离尘世,超然独立。羽化:道教把成仙叫作“羽化”,传说人成仙以后能够飞升,像长了翅膀一样。登仙:登上仙境。)第三层仍是先景后事,由事生情。“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斗、牛本是两个星宿的名称,这里泛指夜空中少数明亮的星点。“徘徊”二字,不只写出月亮令人不易觉察的缓慢移动,逼真传神,而且写出被召唤出来的月亮对于游人的依依眷恋
9、,脉脉含情,实际上乃是游人即作者对于冰清玉洁的月亮产生无限愉悦。这时,在皎洁的月光辉耀之下,秋江的夜色历历在目。你看,“白露横江,水光接天”,那茫茫的雾气、茫茫的江水、茫茫的夜空,经过月亮的银辉的浸染,显得浩瀚无边,天光、水色浑然一片,正所谓“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在优美的月色下,人的心境也随之疏朗、开阔,无拘无束,不由得“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任凭一叶扁舟在“水波不兴”浩瀚无涯的江面上,随波飘荡。作者在巧妙地回应到开头的“泛舟”二字之后,接着描写“泛舟”的感受,这不像是坐卧舟中、漂游江上,而是好像在太空中乘风飞行,悠悠忽忽地离开人世,超然独立;又像长了翅膀飞升入仙境一样。
10、所谓“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浩瀚的江水与洒脱的胸怀,在作者的笔下腾跃而出,泛舟而游之乐,溢于言表。这一层造语自然生动,然多有所本。用“徘徊”写月光移动,古诗屡见,如曹植七哀“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可怜楼上月徘徊”及李白月下独酌“我歌月徘徊”。“白露横江”句亦从春江花月夜“空里流霜不觉飞”化出,“水光接天”句化用赵嘏江楼感旧“月光如水水如天”,“一苇”用诗经河广“一苇杭之”,“万顷”用谢惠连雪赋及范仲淹岳阳楼记,“凭虚御风”用庄子逍遥游,“遗世独立”用李延年歌,“羽化”用晋书,“登仙”用远游。词语皆有出典,却不着堆砌痕迹,极尽自然生
11、动之妙。这一层每句都依次第先后而写成,不容移置。“少焉”以下写月出,由“出”而“徘徊”。“白露”二句是月出后所见,由水上而天空,由近而远。“纵一苇”句是写主观的游者,“凌万顷”句是写客观的江面。“浩浩乎”句写泛舟江上的现象,“飘飘乎”句则写舟中人的心情感受。笔势流畅,宛如信手拈来。这开头一段,写夜游赤壁的情景。作者“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尽情领略秋江夜色之美。清风、白露、高山、流水,再加上月色、天光,完全足以供人赏心悦目,作者也确乎陶醉于其中,以致感到进入了“羽化而登仙”的境界,而读者又通过作者这样精彩的描写,有如亲临其地,与作者同享那“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时的良辰美景。通篇
12、前赤壁赋真正描写“泛舟”游赏景物的,也主要是这开头一段,它正面写了一个“乐”字。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于是,喝着酒,快乐极了,敲着船舷唱起来。扣舷:敲打着船边,指打着节拍。舷,船的两边。)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歌词说:“桂木做成的棹啊,兰木做成的桨,拍打着清澈的江水啊,船儿迎来流动的波光。桂棹兰桨:用兰、桂香木制成的船桨。棹,zho,一种划船工具,形似桨。空明:指月光下的清波。溯:逆流而上。流光:在水波上闪动的月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多么空虚迷茫啊,我的情怀,望眼欲穿啊,我思慕的美人,在那遥远的地方。”渺渺:悠远的样子。美人:比喻内心思慕的贤人。古人常用美人
13、来作为圣主贤臣或美好理想的象征。)”“于是饮酒乐甚”一句承上,继续写乐。乐借酒来助兴,酒又增添乐趣。古人往往痛饮伴随以狂歌,作者在“饮酒乐甚”之后自然也情不自禁地“扣舷而歌”了。这里比“举酒属客”进了一步,是“饮酒乐甚”;比“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进了一步,是“扣舷而歌之”,唱自己即兴所作的歌词。这种深入一层的写法,并非仅仅为突出“泛舟”时的欢快心情,还主要是为反迭下文感情的变化,以引出一番议论。关键在“扣舷而歌”的歌词。歌词中的“美人”指所倾心的对象,代表一种理想的追求。这段歌词全是化用楚辞少司命:“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恍兮浩歌”之意,并将上文“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的内容具体化了。 “流
14、光”,指江面上闪烁荡漾的月光,不就是“月出皎兮”吗?“美人”,即心上的漂亮的人儿,不就是“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吗?“渺渺兮余怀”,表现临风怅惘,思绪黯然,不就是“劳心悄兮”吗?但这歌词与单纯的民间情歌已有不同,它所表现的是政治感慨,是作者在遭受贬谪之后,虽然仍然坚持对生活的执著态度,坚持对朝廷政事的关切,而不甘沉沦。但由于想望美人而不得见,“击空明兮溯流光”,看到江水之阔,面对宇宙之大,难免产生知音何处之感,而发出天各一方之叹,已然流露了失意和哀伤情绪。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客人中有吹洞箫的,按着歌声吹箫应和。客:指与苏轼同游的人。清代赵翼陔余丛考卷二十四:“东坡赤壁赋客有吹洞箫者,不著
15、姓字。吴匏庵有诗云:西飞一鹤去何祥?有客吹箫杨世昌。当日赋成谁与注?数行石刻旧曾藏。据此,客乃指杨世昌。苏轼次孔毅父韵:不知西州杨道士,万里随身只两膝。又云:杨生自言识音律,洞箫入手且清哀。杨世昌善吹箫可知。匏庵藏信不妄也。按,世昌,绵竹道人,字子京。”洞箫:管乐器的一种。倚歌:按照歌曲的声调节拍。倚,循,依。和:h,同声相应,唱和。)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箫声呜呜,像是怨恨,又像是思慕,像是哭泣,又像是倾诉,余音悠扬,像一根轻柔的细丝延绵不断。呜呜:史记李斯列传:“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如怨如慕:孟子万章章句上:“万章问曰:舜往于
16、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怨,哀怨。慕,眷恋。余音:尾声。袅袅:形容声音婉转悠长。缕:细丝。)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能使潜藏在深渊中的蛟龙起舞,孤舟上的寡妇啜泣。幽壑:深谷,这里指深渊。壑,h。泣孤舟之嫠妇:汉蔡邕笛赋:“类离之孤鸣,起嫠妇之哀泣。” 类离,即昆鸟。嫠妇,孤居的妇女。嫠,l。)这几句由写乐转而写哀。对于苏轼在歌词中表现的这种政治感慨,客,作为苏轼的朋友,想必是能了解、能体会的。“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一个“和”字告诉我们,他正是揣摩着苏轼的旨意吹箫的,只是进一步强化了而已,因而那箫声就别是一种悲凉幽怨的调子;“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17、,一曲洞箫,凄切宛转,竟然引得潜藏在洞壑里的蛟龙都难以宁静而舞动起来,引得独处孤舟的妇女也不由得感伤身世而悲哀哭泣。第2段写作者饮酒放歌的欢乐和客人悲凉的箫声。从结构上看,这是文章的过渡部分,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所谓承上,就是继续描写“泛舟”时的欢快心情。所谓启下,就是通过描写洞箫引出第3段的“客曰”,从反面揭示一个“悲”字。从内容上看,这是文章中心所在,“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则是全篇之眼。作者的喜乐悲忧都系于“美人”一身。“美人”喻国君,就是宋神宗。写箫声的文字极为精彩,“怨”“慕”“泣”“诉”四字抓住了箫声的特点,也写出了“哀”的特点。“呜呜”写初吹,字面用史记李斯列传;“怨”“慕
18、”化用孟子;“孤舟嫠妇”暗用蔡邕笛赋。“如怨如慕”二句,写箫声吹入精彩动人处,使听者情不自禁联想到人的七情六欲。“余音”二句写箫声结束。然后再加上两句夸张性的比喻,以摹绘其出神入化。总之,苏轼借助于夸张、想象,运用精细的刻画和生动的比喻,把洞箫那种悲咽低回的哀音表现得十分形象、真切,使人如闻其声,凄然下泪。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我不禁感伤起来,整理了衣裳,端正地坐着,问客人说:“为什么会这样呀?”愀然:忧愁变色。愀,qio 。正襟:整理衣襟。危坐:端坐。何为:为何。)这是承上启下之语,用主人之问而逼出客人之答,自然而合乎情理。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
19、?(客人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不是曹孟德的诗吗?”曹孟德:即曹操。孟德,是其字。所引诗句见曹操短歌行。)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向西望是夏口,向东望是武昌,山川相互环绕,郁郁苍苍,这里不是当年曹孟德被周瑜围困的地方吗?夏口:故城在今湖北武昌的西面。武昌:今湖北鄂城县。缪:lio,古同“缭”,缭绕。缭绕、环绕。郁:茂盛的样子。此:这地方。孟德之困于周郎:指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即公元208年,吴将周瑜在赤壁之战中击溃曹操号称八十万大军。周郎,周瑜二十四岁为中郎将,吴中皆呼为周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
20、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当他夺取荆州,攻下江陵,顺着长江东下的时候,战船连接千里,旌旗遮蔽天空,在江面上洒酒祭奠,横握着长矛朗诵诗篇,固然是一代的英雄啊,可如今又在哪里呢?方:当。破荆州:建安十三年,曹操南击荆州,当时荆州刺史刘表已死,刘表的儿子刘琮率众向曹操投降,曹军不战而占领荆州。荆州,辖南阳、江夏、长沙等八郡,今湖南、湖北一带。下江陵:曹操在襄阳接受刘琮投降之后,又出兵在当阳长坂打败当时依附刘表的刘备,进兵江陵。下,攻占。江陵,当时荆州首府,今湖北省县名。“破荆州,下江陵”在文中实际指的是一回事,属同义铺排。舳舻:zhl ,船头和船尾的并称,泛指首尾相接的战船。酾酒:斟酒。酾,sh。横
21、槊:横执长矛。槊,shu,长茅。赋诗:苏轼认为曹操当时所吟的诗就是短歌行。)这几个句子触景伤怀,借曹操的事例生发对人生短促,功业虚无的悲叹。眼之所见,是“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这很容易联想到曹操的诗句,所以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而且,身之所在,又正是曹操赋诗的长江赤壁,这自然会进一步联想到赤壁之战,所以说“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曹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在这里,借着景物、地区的关合,从客的口中,用曹操这个历史人物来感叹人生的虚无。景物还是曹诗中所描绘的情状,地区还是曹操曾经赋诗后来又被周瑜战败的处所,但物是人非,物在人去。“方其破荆州,下江
22、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当时不可一世的曹操现在哪儿去了呢?其言下之意是:连曹操这么一个“千古风流人物”,尚且随着“大江东去”,他创建的功业也早已荡然无存,那么,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平庸之辈又算得了什么,何必为功不成名不就而忧愁伤怀呢?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何况我同你在江中和沙洲上捕鱼打柴,以渔虾为伴,与麋鹿为友,驾着一叶孤舟,在这里举杯互相劝酒。渔樵:打鱼砍柴,这里用如动词。渚:zh,江中小洲。侣:伴侣,这里用作动词。“友”用法与此同。麋:m,鹿的一种。一叶:形容船小。扁舟:小舟。扁,p
23、in 。匏樽:酒葫芦。匏,po 。)寄蜉蝣於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只是像蜉蝣一样短暂地寄生在天地之间,渺小得像大海中的一颗谷粒。寄:寓托。蜉蝣:fyu,一种小飞虫,夏秋之交生在水边,生存期很短,古人说它朝生暮死。渺:小。沧海:大海。一粟:一颗米粒。这里两个句子,上句从时间比喻人生之短暂,下句从空间比喻人类在天地之间极为渺小。)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哀叹我生命的短暂,而羡慕长江的流水无穷无尽。须臾:片刻,时间极短。臾,y。“须臾”句照应“蜉蝣”,“长江”句照应“沧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希望同仙人一起遨游,与明月一起长存。挟:xi,携带。长终:至于永远。)知不可乎骤得,托遗
24、响于悲风。”(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经常得到的,因而只能把箫声寄托给这悲凉的秋风。”骤得:数得,屡次得到。遗响:余音,指箫声。悲风:秋风。) 这是“客”语第二层,先用曹操地位显赫和自己地位低下对比,再用天地之大与个人之渺小对比,用宇宙永恒与人生短暂对比,抒发人生的悲哀,表达虚无的人生态度。客认为他和苏轼既不在中央朝廷,又不在地方官署,谈不到政治上有何作为,事业上有何建树,只不过在江岸水洲,过着渔父樵夫的生活,鱼虾是伴侣,麋鹿当友人,划着小船,举杯相劝。这微不足道的生命,简直短促得像永恒天地里仅能活几个小时的蜉蝣,渺小得像茫茫大海里一颗丝毫也不显眼的米粒。这原本是宇宙间不可抗拒的规律,但是人却偏偏“哀
25、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希望“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想要与仙人相交,与明月同在,在茫茫宇宙中求得永恒。“知不可乎骤得”,明明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却又执着不已,于是“托遗响于悲风”,借箫声来传达自己悲伤而不能自拔的心境。这真是人生的一种悲哀啊!第3段虽为客语,实则反映了作者本人对人生短促、功业虚无的感叹。此段由赋赤壁的自然景物,转而赋赤壁的历史古迹。主人以“何为其然也”设问,客人以赤壁的历史古迹作答,文理转折自然。但文章并不是直陈其事,而是连用了几个问句。首先以曹操的短歌行问道:“此非曹孟德之诗乎?”又以眼前的山川形胜问道:“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在叙述了曹操功业之后,复问道
26、:“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三次发问使文章不断地泛起波澜。“方其”一句,很有气势,显示了苏轼深厚的笔力。先极尽想象,大肆渲染,从曹操兵力的强大和地盘的扩张写出了声势和气派,然后以“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八字勾画出曹操“固一世之雄也”的高大形象,由于有前面的背景作衬托,人物形象便显得格外饱满,卓然突出,最后猛然一跌,“而今安在哉?”这一跌,最见功力。句子的前部分所谓顿挫以蓄势,句子的后尾所谓折落以寄慨。“一世之雄”四字看似容易,实为千锤百炼而出,对曹操这个历史人物确是千古定评。客的回答,表现一种消极的社会人生观点和虚无主义思想。把人类社会同宇宙自然对立起来,又把个体的人同社会整体加以分割,那当
27、然看不到全部历史舞台上威武雄壮的戏剧的持续演出,也看不到人类虽然依赖自然但更要改造自然的能动性和创造力,这就是悲观厌世或消极出世思想的认识论根源。对于封建社会的文人士大夫来说,当他们政治失意或生活上遇到挫折的时候,往往就陷入这样的苦闷与迷惘。苏轼也是如此。客的回答,其实正是苏轼自己贬谪黄州后思想感情的一个方面。而这样的思想感情,作为社会人生的抽象认识,却被苏轼结合着景物地区的特征,从历史到现实,从具体到一般,用诗一般的语言表现出来,使读者一点也不感到有任何枯燥的说教意味。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我说:“你也知道那水和月亮吗?江水总是不停地流
28、逝,但它们并没有流走;月亮总是那样有圆有缺,但它终究也没有增减。逝者如斯:语出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逝,往。斯,此,指水。盈:满。虚:缺。彼:那,这里指月亮。卒:到底、最终。消长:消减和增长。)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要是从它们变的一面来看,那么,天地间的一切事物,甚至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就发生了变化;要是从它们不变的一面来看,万物同我们一样都是永存的,又何必羡慕它们呢!盖:这里表示假设的语气。曾:语气副词。一瞬:一眨眼的工夫。无穷:没有穷尽,永恒。)苏轼这段话回答了如何对待有限与无限、短暂与永恒的问题,表
29、达了一种豁朗旷达的胸怀。因为客“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所以苏轼拾取眼前景物,从地面上的江水和天空里的月亮说起:“客亦知夫水与月乎”?这一句仿佛京剧行腔中的“导板”,将引出一节精彩的唱段,而那种疑问式的语调则又表明客人虽然借用水与月发表议论,其实未能从江水、月亮得出关于短暂与永恒这一哲学范畴的正确认识。关于江水,苏轼认为“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意思是江水不舍昼夜地滔滔流去,作为某一段江水,确乎从这里消失了,而作为整个江水,则始终长流不绝,因此可以说“未尝往也”。关于月亮,苏轼认为“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意思是月亮有时圆满,有时缺损,它确实在不停地变化,但它圆了之后有缺,缺了之后又
30、圆,这样周而复始,终究无所增减,因此可以说“卒莫消长也”。这里列举江水、月亮这个别事物说明去留、增减的辩证关系,下面再由个别归纳到一般的认识原理:“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就是说,变与不变,无论宇宙还是人生,都是相对的。如果从变的角度来看,岂但人生百年,顷刻即逝,就是向来认定的天长地久,其实也是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曾保持常态。而如果从不变的角度来看,则宇宙万物固然无穷无尽,其实人生也一样绵延不息,生命完成了一次生死也如同月亮完成一次圆缺。月亮不停地圆缺,生命也就同样生生死死,循环不止。既然生命和长江月亮一样是无穷无尽的,那么长江和月亮又有什么
31、值得羡慕的呢?自然也不必“哀吾生之须臾”了。在这里,苏轼比客高明之处是,客只知其“变”而不知其“不变”,因而生“哀”与“羡”;苏不仅知其“变”,而且知其“不变”,则何哀何羡?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再说,天地之间,万物各有主人,假如不是为我所有,即使是一丝一毫也不能去拿取。且夫:发语词,表示另起一层意思。苟:假设、如果。虽:即使。)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只有这江上的清风和山间的明月,耳朵听到了就成其为声音,眼睛看到了就成其为颜色,占有它们,无人禁止,使用它们,无穷无尽,
32、这是大自然无穷无尽的宝藏,而我能够同你们共享。”是:这。造物者:天地自然。无尽藏:无穷无尽的宝藏。藏,zn。适:这里有舒舒服服地尽情享用的意思。) 苏轼这一段话说明了应如何对待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表达他仕途失志之后,淡泊名利,归隐山林的思想。因为客有“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的感叹,所以苏轼写道:“天地之间,物各有主”,“飞仙”、“明月”只可机遇,不可强求;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全凭天意,非随人愿。“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人世间的荣辱、得失、忧乐,不足为念。“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一旦仕途失意,那便寄情山水,隐居山林,到大自然中去寻求精神上的寄托。“江
33、上之清风”有声,“山间之明月”有色,江山无尽,天地无私,风月长存,声色俱美,正可以徘徊其间而自得其乐。这是一个士大夫在仕途失意之后返归山林之乐,是自我解脱、自我安慰之乐。第4段,是苏轼针对客之人生无常的感慨陈述自己的见解,以宽解对方,实际上是用以自我解脱。苏轼同样结合着眼前景物、地区的特征,同样用诗一般的语言,批评了客的回答,表现了苏轼当时思想感情的另一个主导方面,即豁达的宇宙观和人生观。他赞成从多角度看问题而不同意把问题绝对化,因此,他在身处逆境中也能保持豁达、超脱、乐观和随缘自适的精神状态,并能从人生无常的怅惘和功名利禄的诱惑中解脱出来,理性地对待生活。客喜而笑,洗盏更酌。(客人听了之后,
34、高兴地笑了,洗净杯子,重新斟酒。更酌:重新摆出酒肴。更,n,更换。酌,zhu,斟酒。)肴核既尽,杯盘狼藉。(菜肴果品已吃完了,杯盘杂乱地放着。肴核:荤菜和果品。肴,yo。既:已经。 狼藉:凌乱。也写作“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大家互相枕着靠着睡在船中,不知不觉东方已经亮了。枕藉:相互枕着睡觉。藉,ji。既白:已经露出白色,指天明。)第5段,用简短的叙事作为全篇的结尾。客听了作者的一番谈话后,转悲为喜,满面春风,换却愁颜。“洗盏更酌”之后,这次更加欢快,不免开怀畅饮,直到“肴核既尽,杯盘狼藉。”客解决了思想问题,心情舒畅,无所忧虑,于是同苏轼“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35、,跟文章开头的“泛舟”、“月出”遥相呼应;极写游赏之乐,而至于忘怀得失、超然物外的境界。清代古文家方苞评论这篇文章说:“所见无绝殊者,而文境邈不可攀,良由身闲地旷,胸无杂物,触处流露,斟酌饱满,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岂惟他人不能模仿,即使子瞻更为之,亦不能如此适调而畅遂也。”(引自评注古文辞类纂)这说明苏轼通过各种艺术手法表现自己坦荡的胸襟,他只有忘怀得失,胸襟坦荡,才能撰写出如此“文境邈不可攀”的赤壁赋来。特色鉴赏1主客问答的辞赋结构:赋是介乎韵文与散文之间的一种文体,自荀子赋篇创其名后,历史上先后有鸿篇巨制的汉赋、骈偶讲究的骈赋、格律严谨的律赋。至唐宋转为比较宽松自由的文赋,杜牧的阿房宫赋可称
36、滥觞,宋欧阳修秋声赋已趋成熟。苏轼才华横溢,他摆脱了堆砌典故、拘守声律的束缚,在句法自由、结构自由、韵律自由中,既保持赋的形体,又含诗味的浓郁,且与散文亦迥乎有别。因此,赤壁赋行走自由、似诗如画,可以说是散赋中杰出的代表作。主客对答是赋体中的传统手法,苏轼在赤壁赋中虚拟主客对答的结构形式。主与客其实都是作者一人的化身,客的观点和感情是苏轼的日常感受和苦恼,而主人苏子所抒发的则是他超脱地俯察人与宇宙的领悟,而这一切则是通过呜呜洞箫、主客设问引起。其次,辞赋行文多用排比、对偶,即所谓韵文,此亦是赋的主要特点。但赤壁赋每段首句或开头几句多为散句。如首段“举酒属客”、“少焉”为散句(“苏子与客泛舟游于
37、赤壁之下”,“舟”后可断,为两个六字句);第二段开头“于是饮酒乐甚,扣船而歌之”是散句,“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也是散句;第三段散句更多,第四段则以散句为主,第五段,虽然不属骈句,但全是四字或六字句(虚字“乎”“之”不计),句式整齐。可见,全文散句成份多处。但是,既然是赋,则应该用骈句或近乎骈句为主。赤壁赋以四字六字为多,几同于“四六文”。读之于整饬中见参差,整齐中显自由。这样既显示了传统赋体那种特质和情韵,却又做到保留而不拘泥,讲究又不为束缚。最后,辞赋讲究声韵美。赤壁赋多处押韵,却换韵较快。每段一韵或几韵不等,而且换韵处往往是文义的一个段落。如第一段的 “间”“天”“然”“仙”押韵,第
38、二段“桨”“光”与“方”押韵,“慕” “诉”“缕”与“妇”押韵,第三段的“稀”“飞”“诗”押韵,“昌”“苍”“郎”押韵,“东”“空”“雄”押韵,“鹿”“属”“粟”押韵,“穷”“终”“风”押韵,第四段的“往”“长”押韵,“瞬” “尽”押韵,“主”“取”押韵,另有“清”“风”“禁”,“月” “竭”,“色”“适”交叉押韵,第五段的“酌”“藉”“白”押韵。总之,赤壁赋以文为赋,藏韵于不觉;借客设问,叹人生如蜉蝣。用辞赋之语言形式,却又弃寻常之套路,以至像“若夫”“尔乃”“是以”等赋中常用的套语也弃置不用。总之,苏轼兼取散文和辞赋的优点和手法作赋,是赤壁赋的新颖之处,亦是赤壁赋绝妙之处。2诗化的景情融合
39、:读赤壁赋,我们感到苏轼写的景美。你看,一叶扁舟浮在茫茫江面,月色水光与天宇合一。以至于江动还是船移,御风还是乘云,是实景还是虚象,说是又不是,说不是又是了。然而,文章写的却是常景,普普通通的山水风月,并无特别之处。正如清代文学家方苞所说,“所见无绝殊者,而文境邈不可攀”。为什么有如此感人的魅力呢?答曰:它的景是诗化的景、情、理的完美融合。文章通篇以景贯串,“风”和“月”是主景,山川、江水辅之。首段“风”和“月”开卷。“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寥寥几句,极凝练简洁点出风月,写出江景,寄寓深情。言皓月清朗,实言心境明澈;言水波不兴,实言心
40、绪从容。在如此平和清雅之夜,浊世遁隐,尘俗不见,携友泛舟,饮酒诵诗,勃勃逸兴,恍如仙境。接着,文章反复再现“风”“月”形象,如歌中的“击空明兮溯流光”;客引曹操诗“月明星稀”及“抱明月而长终”、“托遗响于悲风”。在这里,江月又成为怀古情结的发端;正是由稀星明月引出孟德其人,也正是由滔滔江水怀想千里舳舻。然岁月流转,世易时移,江月犹在,山川易主,这一切,令兴衰之叹、伤怀之感愈加耐人寻思。读文至此,不由人想起唐人张若虚的句子:“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在这无穷之江水,消长之月光面前,转瞬即逝的何止是人的生命?!在苏轼的笔下,江月不仅是景,不仅用以抒情,而且
41、还借以寓理。于怨客,从江、月引出了须臾人生的感叹;于苏子,水之不复,月之盈虚却启示了变与不变的哲理物我皆恒,何羡长江!“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明月山间意不尽,清风江上韵无穷!何不共适造物之藏?何不“领取而今现在”?总之,通篇或抒情,或说理,都紧紧扣住了“风”“月”之景。这种景物的连贯,不仅在结构上使全文浑然一体,而且还沟通了全篇的感情脉络。使你时而欣喜开怀,时而长吁短叹。 “风”“月”“江” “山”,这惯常的景色,在赤壁赋中却生出“乐甚”“愀然”之情,而读者则是在不知不觉中为这常景打动,为这感情的抑扬起伏所吸引。因为,这景这情,有历史人物的业绩,有古战场的空
42、寂,有作者的旷达和惆怅。文章正是这样由于景物的反复穿插,悲喜之情的不断消长,作者情感的痛快吐纳,使景情融合达到完美统一,使常景产生如此感人的魅力,使全篇情深意满,诗意盎然。问题探究对于这篇课文,我们可以提出两个问题继续深入探讨:第一个问题:关于赤壁赋的主题。多数人认为,这篇赋写的是秋夜泛舟游赤壁的情景,文章通过景物描写和主客对答,表现了作者政治上受挫后的惆怅苦闷和抑郁心情,同时也显示出作者自我解脱的旷达胸襟。但是,这样的解读有点隔靴搔痒,未必深入作者内心。苏东坡于元丰五年作赤壁赋;六年,友人傅尧俞(钦之)派人前来向他索求近稿,遂书赤壁赋以寄之,同时写了一段附言嘱咐说:“轼去岁作此赋,未尝轻出以
43、示人,见者盖一二人而已。钦之有使来,求近文,遂亲书以寄。多难畏事,钦之爱我,必深藏之不出也。”从这个附言中可以看出,苏轼写完赤壁赋,“未尝轻以示人”,就是不曾轻易给别人看,钦之派人来索取他的新作,因为是信得过的朋友,才亲自手书“以寄”。奇怪的是,他还要求朋友“深藏之不出”,不能给别人传阅,这是为什么呢?如果只是一般的游记,一般的抒情,为什么不敢“示人”?推敲这则附言不难发现,秘密就在那“多难畏事”四个字里。原来东坡害怕此文一出,就会生出事端,招灾惹难,再次蒙受乌台诗案之类的文字狱。由此可见,在这篇文章里苏东坡自有他不可轻易告人的隐秘。请你再细细推敲赤壁赋,能够从字里行间中窥探出苏东坡内心的隐秘
44、吗?第二个问题:关于苏东坡在赤壁赋里表露出来的人生观。有这么一幅赞颂苏东坡的对联:“儒道佛三教扬精粹,政德文千载树楷模。”这对联说明在苏轼的世界观里融合了儒道佛的思想。在他之前,唐朝有王维、白居易、司空图等人接受儒、道、佛的思想影响,即所谓“儒教饰其身,佛教治其心,道教养其寿”,三者互不相妨而成一心。宋代理学就以“月映万川”(朱熹云:“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可见。”)的看法,使儒家与佛老相融合,成了三教归一。从总趋势看,是三家融合,从其内部看,却充满了出世与入世的矛盾,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情感与道德的矛盾,消极与积极的矛盾。心理世界的结构内容是极其丰富的,要战胜矛盾而融合贯通是十
45、分艰难的。正因如此,苏轼在融合和战胜这些矛盾中,流露出的智慧和才华,充分地体现在他的诗文之中。明白这一点,对于深入解读苏轼的作品,作用甚大。赤壁赋是一篇融合了儒道佛的典型之作,你能否结合课文作些具体探讨。探究思路:第一个问题:苏东坡在赤壁赋中的隐秘就在那首自歌,就在歌中的“美人”。在楚辞和离骚等古典诗词中,常常以美人喻君王,以兰蕙比喻贤才或高尚的品德,用“蛾眉”比喻自己之贤能,以“求女”比喻可以通于君侧,以“众女”比喻朝廷结党营私的人物。赤壁赋中的自歌“望美人兮天一方”化用了屈原少司命“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恍兮浩歌”句,“渺渺兮予怀”,“桂棹兮兰桨”与九歌湘夫人中“目眇眇兮愁予”“桂栋兮兰橑”等
46、相似,所以,它的意境与离骚有相通之处,苏轼在歌中实际是以屈子自况,“美人”也是指君王,就是宋神宗。“桂棹兮兰桨”喻自己卓越的才能,“击空明兮溯流光”喻自己身处逆境,怀才不遇,“渺渺兮予怀”写自己被朝廷弃用以后惆怅失意的心情,“望美人兮天一方”,写自己虽然渴望回到朝廷立业建功,但贬谪黄州,远离君王,请缨无路,报国无门。这首自歌写出了苏轼忠君报国之殷切,更写出了“忠不见用”后的哀怨。司马迁说:“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苏轼的境遇和屈平相似,他的心态也和屈平相似。所以,这一篇赤壁赋就是苏轼的离骚,是他借以发泄内心
47、的牢骚。有人说,“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苏轼对功名利禄不是别无他求吗?“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苏轼不是面对现实心态坦然吗?其实,这只是苏轼的自我宽慰,或者说是自我麻醉。文章在最后写道:“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看起来是“喜”,实际上是“悲”,看起来超然物外,忘怀得失,实际上借这种醉生梦死的病态寄寓着对现实的深沉不满。因此,在文字狱满天飞的北宋王朝,作者怎敢把它拿出来“示人”?第二个问题:古代中国文人心中有两种宗教,一个儒教,
48、一个道教,后来又掺和了佛教。儒教主张入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就是他们的理想;佛道主张出世,追求无差别境界,堪破红尘、羽化登仙就是他们的理想。儒教是求官当官时用的,佛道教是失败被贬时用的。苏轼骨子里是儒教,在前赤壁赋里,心里挂念着:“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哪怕是被捕被贬,也没有忘记心中的美人,那个并不一定很圣明的国君。在中国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心里,君就是国,不忘君,就是不忘国。由此可见,苏轼时时不忘儒家“兼济天下”的追求。然而当想到自己功业未成,苏轼又流露出浓厚的悲凉,慨叹着“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种时候,道家的寻仙访道的思想又涌上了心头:“浩浩乎
49、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在佛家的思想里,人的命运是早就安排好的,在失意之时,苏轼的心里也浮出了这样的念头:“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一切顺从命运的安排,而这时只有“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才是“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佛家思想天地本是一体,物我本是一源,于见山见水中去大彻大悟,山水之中充满了禅意,充满了佛的智慧。走在黄州城外的苏轼这时就将所有的情感都寄于山水之中,去体会生命中的顿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苏轼在这里说明的是庄子相
50、对论的观点,莊子德充符篇:“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而“物与我皆无尽也”,则是佛家因果轮回的思想。月亮不停地盈亏,草木青了又黄、黄了又青,所以“物”“无尽”。“我”怎么能“无尽”呢?佛家认为,生命完成了一次生死就如同月亮完成了一次圆缺。月亮不停地圆缺,生命也就生生死死,循环不止。既然生命和长江月亮一样是无穷无尽的,那么长江和月亮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生命又怎么会是短暂的呢?今生功业未成,还有来生。所以就没必要产生人生短暂、功业未就的悲伤,不如趁现在(今生)清闲无事,好好享受一下明月和清风。一想到这里,作者的心情自然就旷达了,因为佛家的思想使他解决了一个困惑苦恼的难题:怎样使有限的生命求得永恒?由此看来,从苦闷到旷达,这个思想的转变也渗透了佛家的轮回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