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冬日里的暖冬天,是挂在记忆中房檐上垂下的冰柱,一片片任再晴好的天也化不开的积雪,一双双干涩皴裂的手,还有母亲手上一道道往外渗着血的小口子。似乎一想到,就从心底冒着凉气儿。 今年的冬天虽然来得比较晚,但终究还是来了,裹着一股股刺骨的寒冷就着宣告着它的来临。深居城市中的我,已然很少看到那挂在各家房檐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柱,但依然想象得到,这寒冷是怎样窜进母亲未来得及用围巾包裹住的有些花白的头发里,让母亲已经有些佝偻的身体更紧的蜷缩在一起,农村的空旷阔达,挡不住无限的视野,更挡不住阵阵侵袭的寒冷。 似乎,农村的冬天越发的冷,也越发的漫长。 孩提时代的懵懂无知,一味喜欢冬天,这多少得于雪和临近过年的缘
2、故,每年的第一场大雪,那种激动至今都记得,皑皑遍地,粉妆玉砌的世界像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里的水晶宫,连同那条泥泞弯曲的小径,平日里破败不堪的墙,都成了最美的景观,要是过些日子,天放晴了,各家各户的房檐下都会垂下一串串冰柱子,就更好看了,惹得眼馋的我们,拿着竹竿,专挑那又大又亮的给敲下来,放在嘴里可劲的嚼,直呼过瘾。 下雪时,我们也没闲着,同学们相互用围巾拉着在地上滑雪,从早上一直会滑到中午,不会停歇,学校门前的那条村里唯一的公路,已经挨不住脚了,衬着白的雪,发着耀眼的光,旁边的几个刚刚堆起来的雪人,正无畏的伫立在两旁,不知那个调皮的同学用从自家哪来的红萝卜作了雪人的鼻子,还有人将扫把插做鼻子,
3、它们一个个形态各异,引的过往的行人,小心翼翼路过的同时也不住的嬉笑观望着,有两个衣着光鲜的新人,看样子是准备回门的,男的一身笔挺的西装,女的则是一身红色,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也许是新婚的喜悦让炙热的眼睛里只有彼此,却忘记了脚下的路,刚好走进了我们的雷区,只听得“通,通”的两声闷响,男的赶紧直起身准备去扶起坐在地上窘迫的娇娘子,没想到,还没站稳又重重的跌在地上,被正值下课的我们围的水泄不通,我们一阵阵的哄笑着,口里哈出一股股白雾,都说年轻人火气大,冬天不怕冷,孩子们则更是一团火,年幼的我从来不知道冬天的冷,到底有多冷,虽然也有被冻破手指的的时候,但依然不能阻挡对冬天的热爱。 但是,对于冬天的喜爱和
4、激动,只有在学校的时候才会忘形。 穿的圆圆滚滚的我们,哈着满口的白雾,一路唱着跳着回到家里,母亲正在准备中午的饭,北方农村的冬天里,中午除了吃面条还是吃面条,走进厨房,母亲正在擀面,冬天似乎也将面冻住了,任凭母亲贴着白色胶布的手,百般翻擀,面还是小小的一坨,老不见大,我曾经用手轻轻的摸过母亲放在案板上揉好的面团,冰凉冰凉的,像一大早我的手放在学校大铁门上的感觉,透骨的冰,我赶紧放下书包,在灶膛里生起火来,企图让房间暖和起来,母亲也会没有那么冷,刚塞进一把柴火,还没等火苗蹿起来,一阵风倒刮进来,浓烟冒出来,呛得眼泪直滚。母亲见状,走过来,自己生起火来,同样的也被风吹灭,母亲便一次一次的吹,我看着
5、母亲柔弱的身体,半跪在漆黑的灶膛前,鼻子一阵发酸,那一刻真希望冬天赶快结束,因为整个冬天都是这样的,火比较难生,就连烧火用的麦秸,母亲也得去离家一里地的道场里揽了回来,那是家里条件不好,没有电视,也就谈不上天气预报,而母亲也会在得空时,备了一些麦秸在家里,但因为是跟着大伯同住一个院,空置的柴屋被大伯家占用着,而母亲将麦秸堆在两间房子的夹缝处,再用条纹布盖上,但里面堆不了多少,家里的土炕都是用麦秸来烧的,因为不耐烧,母亲总会在晚饭前烧一次,睡觉前再烧一次,因此,即使下着雪,母亲也免不了要背着背篓,再提着一个竹篓,每次回来,母亲的手在被窝里捂半天都是冰的,母亲说冻木了,她手上的口子越发咧得大了,血
6、不停地往外冒着,母亲用在卫生所里买来的白色胶布,一遍一遍的裹住,但女人,在家就是洗洗涮涮,不停地动水,那胶布也就不停的掉,母亲没办法,便用针线给缝起来,果然,这个办法很好,很少再看见母亲靠在灶膛的炉火前,烤着胶布,一遍遍的包裹手指,只是母亲手上的胶布越来越多了,因为刚拆的伤口,在胶布里裹着的的皮肉养的细嫩了,还没过天儿,又张开小口了,母亲干脆就不拆了,等到暖和了再拆。 因为手上的胶布太多,大多都是手指头和关节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有些东西母亲拿起来也不太灵便,常常会掉地上。 记得有天晚上,母亲收拾好一切,准备睡觉,伸进被窝摸摸我们的脚,我的脚睡了半天还是冰的,她不知道,我直至现在,我的脚到了冬天
7、,也要半天才捂得热,可能是太挑食,体质不好吧!母亲却归咎于炕烧得不够热,她下了炕,准备再烧一遍,可柴不够多了,她穿上衣服,提上手电,背上背篓出去了,我看到母亲淤青的腿和手臂,已是几天后的事情了,问及时,母亲说是那天晚上出去,回来时手电筒一时没拿稳掉到小水渠里去了,天太黑,看不见路,滑到了。 我当时没忍住,哭了,作文里就写到,为什么四季里会有冬季哪?开始恐惧,开始厌恶。 小孩的记性最终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没过多久又会开始玩雪人,打雪仗还会用竹竿敲下房檐垂下的冰柱子,要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响。只是无意看到母亲的手,又暗暗的祈祷着,冬天快点结束吧!或者干脆消失吧! 如此反复,很快,临近春天,母亲要给手指
8、拆线了,这时候,我也会帮忙,用剪刀,轻轻的剪开一个个已经发毛的线头,母亲的手,除了手掌,手指个个都白白的,被水泡过鼓鼓的白。这时,母亲会说,看来我这办法不错,来年还这么干。我则在心底想着,要是没有冬天该多好。也就不用缝线,拆线了。所谓十指连心,我知道,那该有多疼,而我能深切感受到的也不过是偶尔不小心手指上扎进一根小刺。 成年的我,很少再有帮母亲手指拆线的机会,现在条件好了,全球气候变暖,冬天也没有以前那么冷了,但很可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母亲的手还是会裂开几个小口子,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希望这样一直暖下去,即使知道它是一个不好的环境变化,但在异乡的冬天的日子里,总会想起母亲的那双手,随着岁月荏苒,四季更替,暖在了我的心底,也疼在了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