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间艺术:,指尖上的“太湖明珠”仝会铭在碧波荡漾的太湖之滨,依江而生、因水而聚的江南,比地理上的江南影响力更大的,是时间赋予了超脱现实中国最重要的艺术峰峦:惠山泥人、留青竹刻、精微绣。三种指尖艺术,有着清丽精雅、灿若星辰的艺术质地,用独具魅力的亮丽符号印证着江南文脉的镜像。青山有意恋黄土本色青泥塑江南惠山脚下惠山寺,一百一十八处祠堂绕山而成,像是一条凝聚家族的精神纽带,将散落各地的族人们扭紧在一起,“客”居他乡的族人再回宗祠时,总会将一抔“乡土”仔仔细细放进囊中,这具象的“土”,就是孕育出了吴地信仰崇拜和传统道德伦理的文化表征惠山泥人。“惠泉山下土如濡”,落叶归根、岁月沉积而生的青泥,汲取着“
2、天下第二泉”的清冽甘甜,掺杂着稻谷的醇厚清香,质地细腻洁净,搓而不纹,弯而不断,干而不裂,这就像是无锡人的“风雨压不垮,苦难中开花”本色。早期,祠堂看门人总是拿些青泥,捏些“耍货”“戏文”聊以慰藉,谁曾聊想,祠堂门缝中飘出的绝响,在几百年延续中却成了“人物无古今,须臾出手中”的绝佳品。“一印、二捏、三格、四镶、五扳”,非遗传人龚琦所作的泥人以其造型饱满,线条流畅,色彩鲜艳,形态简练而名扬中外。他使默不作声的塑像成为凝眸寓言、栩栩如生的造像,其绘色多以对比强烈、饱和度高的颜色为主,雅而不俗、素而不旧,蕴含着江南艺术所独具的神秘感。代表市井气的是“粗货”,也称“耍货”,是一种造型单纯,用笔粗放的小
3、品,通常用模具印坯,最能体现惠山泥人的彩绘风格:红、黄、蓝三原色对比使用,且在原色上,往往覆盖多种色纹样,有时还勾金银线。这类多为喜庆吉祥题材,翻翻家里的老物件,你可能会找到两个呆萌喜庆的泥娃娃,男孩留着桃子头、女孩梳着菱形发髻,盘膝而坐露出甜甜地微笑,这就是惠山泥人的代表作“大阿福”。代表梨园春的是“细货”,也叫手捏戏文,而手捏戏文的彩绘却与“粗货”截然不同。捏戏文特别重视开相:先用粗犷有力的线条,了了几笔勾勒出小人物的大气场,再用极简要的笔墨与色,刻画大人物的小个性;在纹样装饰上,手捏戏文也别有番情趣,一根铁丝上面加几个皱折就成了张飞的丈八蛇矛;火柴上缠绕一根红丝带就成为穆桂英的红缨枪。无
4、论是装饰还是纹样,都取自这千百年的生活,让泥人充满浓郁的乡土气息。岁寒不改双契轩虚心有节竹留青1932 年,竹刻家张瑞芝先在新生路斜桥北堍开设雕刻艺斋,后于复兴路 76 号一幢二层楼房开店,民国元老吴稚晖题写斋号“双契轩”。“契”在古汉语中的字义为“雕刻”和“契合”,吴稚晖先生所题斋号饱含着对张瑞芝、张契之父女精湛竹刻技艺的褒扬之意。自此,留青竹刻艺术开始在这个家族薪火相传,张瑞芝一脉成为本土留青竹刻的传承主体,世称“双契轩”竹刻,至此名家辈出,蜚声江南。“留青竹刻”是以刀代笔,似在绢帛宣纸上自如挥毫,刀刃与毛竹摩擦碰撞,洒落丝丝碎屑;指尖微动,优美的线条被永远镌刻在上面;竹子渐渐失去了坚韧笔
5、直的外表,获得了更为丰富细腻的美感。然后将图文以外的表皮铲掉,形成以竹青为凸起图纹,竹肌为衬底的阳文雕刻。“画稿,圈边,起地,分筠,平地”。留青竹刻的雕刻包含的这五个步骤,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耗时又费神。经年累月,竹肌和竹青产生变化,形成鲜明的色泽对比,精心镌刻在竹青表面的物象层次和表现皴擦晕染的刀痕就清晰地显露出来了,竹肌中密布的纤维细丝也从暗红的底色中隐约可见,此三者相映生辉,使留青竹刻艺术品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高洁、素净和古雅之美,令人陶醉。正是精细、古雅、秀丽的以刀代笔,才能在一毫米上传承百年家乡情,使每一片作品都蕴含着无锡人的细致。如今的“双契轩”,以“与竹为伴,以竹为则”的家风传承了
6、五代人。历张瑞芝、张契之、乔锦洪、乔瑜等人,已在这个家族手中绵延四代,第五代传人乔筠然也在茁壮成长中。在这种父传女、母传子的家族式承继中,历经了百年盛衰之变,仍生生不息地传承流播,愈传愈精,他们用游走在刀尖的艺术雕刻时光,将家风循迹奏刀于百年不朽的竹中。丝罗纤纤擢素手一针一线绣乾坤无锡是苏绣的重要起源地之一。与国内其他绣派相比,无锡精微绣可谓独树一帜,“不唯国人知之,薄海内外,靡不知之焉”。主要表现在形制精巧,绣技精湛,繡幅小而境界大,有“寸人豆马”之誉。精微绣主要采用双面绣技法,但与一般双面绣相比,其用针、用线、用料、用色更为讲究,技术要求更高、难度更大,刺绣细部时甚至要将一根丝线细分到七十
7、至八十分之一。一幅作品从绘画设计开始,要先将画白描在纸上,再描到绢面上,然后配针法、配色。难度如此之大,要掌握这种技艺,不仅靠的是几十年的苦练,还需要悟性与天分。观众看到的是一幅幅精美典雅的刺绣作品,其传承的技艺却经过数百年、上千年积淀,浓缩在刺绣人的一身绝技中。在被中国工艺美术馆、中国艺术研究院收藏作品的丝绸之路,精细地绣出了古代一支丝绸商旅,浩浩荡荡在沙漠中前进的场面。38cm18 cm 的画面上绣有 24 个人物,21 匹骆驼,4 匹马,5 头毛驴,3 条猎犬,再现了数千年前中国古丝绸之路上繁华的风貌。在刺绣创作中巧妙地运用多种针法来表现物体的不同质感。用乱针绣法绣出了骆驼皮毛厚实凝重的
8、感觉,用平绣的针法绣出了丝绸绢缎润泽的质感。作品中“寸人豆马”,用线最细处仅用一根丝线的六十至七十分之一,而人物须眉必现,神采飞扬。画面左上角的 194 个字的题跋,记载了丝绸之路的起源与历史功绩,笔画细若蝇毫且点划分明,字字清晰,使作品充满了诗情画意,也将刺绣的精、细、美发挥得淋漓尽致。刺绣是门对抗时间的精美艺术,不管外界怎么变化,刺绣人始终需专注在针线与丝理之间。每一个刺绣人的时间,大多都在绣绷前度过,她们明白,做好这门细微见著的艺术,自己的心必须是安静的。从“手熟”到“心熟”的进化,跨越了平凡到卓越的距离,突破艺人到艺术家的瓶颈。正如非遗传人贾小琼说,“其实做刺绣不仅在于熟练掌握技法,更重要的是创作者对艺术的感悟和对生活的理解,以及自身所具备的修养和灵性。”一曲吴歌酒半酣,声声字字是江南。正如积小致钜、奔腾不息的长江,指尖上的艺术基因在一次次历史变迁的浪潮中,吸纳吴地文萃、江南文化、中外文明,天然蕴含着江南盛地的鲜明特质,也正是“江左人文薮”的荟萃精华、革故鼎新,才让它们独具魅力、历久弥新,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亮丽符号。(责编许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