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叔同佛教音乐的创新性分析李妍 陈淑惠摘 要：李叔同出家前的音乐创作内容、形式多样，一些作品中虽无明顯佛理意蕴，但已有此方面的倾向流露;而出家后虽潜心研究教义及弘法而创作歌曲数量不多，但代表作品三宝歌清凉歌集以音声弘法，采用西方音乐创作技法谱写乐曲、采用了一些西方乐器进行伴奏，在歌词中采用了清新、通俗的意象，并对教中各宗派进行了融合，具有很强的创新性。关键词：李叔同;佛教音乐;创新性中图分类号：G4文献标识码：Adoi：10.19311/ki.1672-3198.2020.20.100李叔同是我国近代著名文艺家，在音乐、戏剧、美术、书法乃至文学等方面都对后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其一生极具传奇色彩
2、，38 岁以前他是“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家，剃度后他又是弘扬律宗的弘一法师，成了中国南山律宗第十一代世祖，“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功德无量。1 李叔同生平概述1.1 俗尘往事李叔同是李世珍与侧室王氏于庚辰年深秋在天津所生。李世珍乃同治四年进士，任吏部主事，后辞官返津，接手家族生意，主营盐业、银钱业，富甲一方，还是晚清著名藏书家之一。不幸的是，李世珍在李叔同五岁时便撒手人寰。23 岁的母亲带着他在关系复杂的大家族中生活，从小受儒学思想熏陶：六七岁接受启蒙教育，学习经史子集、训诂学、文学、金石学，十七岁拜天津名士赵幼梅学词、拜唐敬严学篆隶及刻石。李叔同受儒家“经世致用”主张影响，在1897
3、 年、1898 年两次以童生资格参加天津县试的考试中对于军队强国、废除八股、时下官员腐败等提出了“至今时则八股之作，愈变愈失其本来”“于圣贤之义理毫无关系”“器识为先，文艺为后”的观点。1898 年，戊戌变法仅存 103 天就宣告失败，这给治印响应康梁二人的李叔同以沉重心理打击，被鼓吹为同党的他不得不“携眷奉母，避祸上海”。家里在上海的钱庄让他衣食无忧，十年间结交了许多上海名流，过上了“五光十色”的生活：加入“城南文社”、与袁希濂、许幻园、蔡小香、张小楼号称“天涯五友”、与画家任伯年等设立“上海书画公会”、入南洋公学从学于蔡元培并成立“沪学会”。可以说，“自二十岁至二十六岁之间的五六年，是平生
4、最幸福的时候，此后就是不断的悲哀与忧愁，直到出家。”1905 年母亲去世，他怀着悲怆的心情与妻儿带着母亲的灵柩回到天津，为母亲举行了形式特别的“西式文明丧礼”。此后他留学日本，考入东京大学油画科，组织“春柳社”，在话剧、绘画、音乐方面均有建树，回国后在浙江两级师范学校、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担任绘画、音乐教师，同时在文学、金石学等方面均有涉猎，1934 年加入西泠印社，与吴昌硕时有来往，累计创作了众多的艺术作品。对于不能尽孝和实现经世致用的抱负，他这样寄托于文章之中：“西风乍起黄叶飘，日夕疏林杪，花事匆匆，梦影迢迢，零落凭谁吊，镜里朱颜，愁边白发，光阴催人老，纵有千金，纵有千金，千金难买年少。”“春
5、去秋来，岁月如流，游子伤漂泊。回忆儿时，家居嬉戏，光景宛如昨。茅屋三椽，老梅一树，树底迷藏捉。高枝啼鸟，小川游鱼，曾把闲情托。儿时欢乐，斯乐不可作。”词中没有华丽辞藻，只是缓缓道来此情此景，纵然对年少美好时光有无限回忆与留恋，纵然有千金可以挥霍，但精神上的满足如昨日东流水，一去不复返。面对母亲逝世、家道中落与“教育救国、艺术救国”愿景破灭后，“学术文艺都是暂时的美景”，文艺创作给他带来的快感不足以冲淡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惆怅。1.2 出世与弘法戊午民国七年（1918 年）农历七月十三日，李叔同正式出家，取名演音，号弘一。他撰写佛法大意佛法十疑略释来破除世人甚至是部分僧侣对佛法的误解：主张修行之人应
6、有“大菩提心”，积极救世、普度众生;修行不等于就要出家;而教义理中的“空”论乃是世间万事万物之规律。弘一法师主张教中八万四千法门不应有门户之见，众生找到适合自己的根器进行修行方可;提倡修行净土法门，并对如何修习法理做出了自己的解释，完成了多部律学著作。出家后的弘一法师精力多用于弘法，其音乐创作目的即是音乐这一艺术形式方便众生修习;在词曲方面，多是与大德高僧之间的合作作品。弘一法师遁入佛门之后的这些主张，与在红尘中所提倡的“经世致用”“中西结合”“众生平等”“积极入世”等思想不谋而合。他利用书法、绘画、音乐等文艺手段进行弘法，以盼能普度更多众生、愿法理能永驻尘世，也使弘一救渡了自己出家前孤独悲怆
7、的心境。2 李叔同佛教音乐创作中歌词的创新性李叔同在此类歌词创作中，最大的创新在于用词的通俗化和歌词大意对教中各宗派的融合。在 1905 年编写的国学唱歌集的附录“杂歌十章”中，有一首名为化身的歌曲（学界普遍认为这是李叔同第一首弘法歌曲）：“化身恒河沙数，发大音声。尔时千佛出世，瑞霭氤氲。欢喜人天，梦醒兮不知年。翻倒四大海水，众生皆仙。”释迦牟尼说，世界之大，大至无穷;世界之多，犹如恒河沙数，表示数量众多。“恒河沙数”一词由来已久，已被世俗化，清代蒲松龄、纪晓岚均有使用，“瑞霭氤氲”“众生皆仙”均是通俗词汇，描写了普度众生之相。1915 年创作的歌曲月“瞰下界暗暗，世路多愁叹！唯愿灵光普万方，
8、披除痛苦散清凉。虚渺无极，圣洁神秘，灵光常仰望！”他用大白话来表达自己面对眼前一切的黑暗与哀愁，无力改变，只好寄托于明月，寄望于普度万方的释尊。清凉歌集中收录歌曲五首，第一首清凉：“清凉月，月到天心光明殊皎洁。清凉水，清水一渠涤荡诸污秽。今唱清凉歌，身心无垢乐如何！清凉！清凉！无上究竟真常！”全曲歌词用月、风、水来描绘清凉，进一步阐述了大智清凉地的意境：“清凉月”表达“无我的境界”;“清凉风”“吹去业障”;“清凉水”表达“涤荡污秽”，是总的概括。世事无常，但如达到无我境地明白究竟无常的深意，便可得到真常。弘一法师“研究的是华严，修持的是净土，弘扬的是律宗”。從清凉歌集的歌词中便可窥探一二。清凉
9、中“无上清凉”语出华严经，是修行到不受外界的侵扰，是最上的清净，“清凉”在教义中是“尸罗”（sila）十意之一，梵语，意译为“戒”，戒学与律宗相关联，律宗强调研习法理及传持戒律，靠戒的功德成就道业，故而弘一法师用“月、风、水”这样的意象告诉众生只要用心修行，其实律宗并非如众生所想般清苦。而后四首的词中则强调“定”的重要性，定能生慧，方能欢喜超脱。山色花香世梦三首则通过众生观山之山色变化、闻花之花香不同、追名逐利如“黄粱梦”“邯郸梦”，暗示修佛人只有定心，方能省身，才能生慧，获得解脱的般若，以心渡人，这就是观心中的核心思想，此亦为禅宗教义。这样的五首歌曲，基于戒定慧三学体现出了禅宗与律宗宗派圆融
10、的思想。心性中写道：“现前一念，心性应寻觅。试观心性：在内欤？在外欤？在中间欤？觅心了不可得，便悟自性真常。是应直下信入，未可错下承当。试观心性：内外、中间、过去、现在、未来、长短、方圆、赤白、青黄。”这里提到的“心性”，即是净土宗教义中所提倡的“心行”，自然悟得的“真常”，才能得到“出世间智慧”的般若，从而获得清凉。所以在这样的寓意之下，清凉不仅仅是指清规戒律，亦是心境这便体现了净土宗与律宗的圆融。山色中写道：“近观山色苍然青，其色如蓝。远观山色郁然翠，如蓝成靛。山色非变，山色如故，目力有长短。自近渐远，易青为翠;自远渐近，易翠为青。时常更换，是由缘会。幻相现前，非唯翠幻，而青亦幻。是幻，是
11、幻，万法皆然。”山色从远近不同的视角观察有不同变化，这暗含万物皆因缘而起、因缘而和，虽不同但具有“宇宙万法融通，互为缘起，重重无尽”的妙法，这与华严宗“法界缘起”主张是吻合的。3 李叔同佛教音乐创作中配乐的创新性李叔同对配乐的创新主要集中在借鉴使用了西方作曲技法，以及使用西方乐器为音乐做伴奏。金刚经中提到，“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从小的耳濡目染、留学日本等经历，使李叔同对教派之间的圆融心胸由来已久。1905 年的化身中，他选用美国作曲家洛厄尔-梅森上帝，我靠近你的曲调来盛赞千佛出世并布施六道众生的盛大景象。出家后更是提出“佛法本来平等无二，无有可说，即佛法之名称亦不可得。于不可得之中而建立种种
12、差别佛法者，乃是随顺世间众生以方便建立，因众生习染有浅深，悟觉有先后，而佛法亦依之有种种差别，以适应之。”李叔同在三宝歌作曲中继续在东西方文化差异中寻找着平衡点，他仍未采用明清以降经文为词配以南北旧调的遗风来创作，而以简单、平和的大调式、4|4 拍，使人们徐缓、庄严地唱诵歌词，大有“阳关三叠”之感，营造了一种朴实无华、恬静平淡的“禅”境。结尾借鉴西方宗教音乐之谱曲方法，在主音的高八度上完成终止，使唱诵者内心受到感化，对佛充满敬意和向往但又消除了空灵的距离感，让修佛者内心归于平静和虔诚，感受人生无常而佛法长存之真理。中国传统的梵音创始于自魏晋时期的曹植，千年来不断变化，形成了以管、笙、笛、云锣、
13、鼓、忏钟等为主要伴奏乐器的形式。但清凉歌集中五首作曲均采用了西方谱曲技法，在谱面上详细标注了器乐演奏的速度、情绪、力度、演奏方式等，并都有钢琴伴奏。这样的配乐安排，乃梵音史上的一大创举。弘一法师在遁入空门后，除苦心修行之外，还通过音乐这样的艺术手段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其实无论国界、不论身份，人人可学习，“寄诸佛子，共结来源”。正如他涅槃前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参考文献1林子青.弘一法师年谱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5.2丰子恺.法味M/弘一大师全集（第十册）.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23.3李叔同词，洛厄尔-梅森曲.化身M/企释、培安编.李叔同弘一法师歌曲
14、全集.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0.4李叔同词曲.月M/企释、培安编.李叔同弘一法师歌曲全集.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0.5李叔同词，俞绂棠曲.清凉M/企释、培安编，企释考释.李叔同弘一法师歌曲全集.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66.6释亦幻.弘一大师在白湖M/弘一大师全集（第七册）.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46.7弘一.观心M/弘一大师全集（第七册）.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486-489.8弘一.山色M/弘一大师全集（第七册）.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476-479.9弘一.佛法十疑略释M/弘一大师全集（第七册）.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375.作者简介：李妍（1995-），女，汉族，山西孝义人，太原师范学院音乐系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声乐表演;陈淑惠（1972-），女，汉族，山西太原人，太原师范学院音乐系副教授，研究方向：声乐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