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拉卜楞寺10月6、7日的下午,8日的早上,我三次进入拉卜楞寺。文稿的题目打算按照惯例命名为”游拉卜楞寺“之类,但在一座信仰之地前冠以”游“或“参观”等字词,大大地不合适,就定为”我在拉卜楞寺“,虽然听着俗浅,至少免了亵渎信仰的嫌疑。拉卜楞寺人多却也安静。在这烟雾缭绕、诵经声回荡的寺院,我没有被虔诚的信仰缚住思维,一个人一副行囊,尽可以自由地走自由地看,天马行空地想。可以怀疑藏民过分的虔诚是否值得,可以否定藏地建筑不合美学原理,也可以鄙视那些走马观花似乎只为在圣地的青石上留下痕迹的游客唯有心中积存的疑问非得低下头,虚心地向人请教才可平慰重重疑虑。拉卜楞寺朝拜的信徒很多,但通汉语且可以解答我天
2、真疑问的人很少。不过只要不放弃寻找答案的努力,不断地尝试,也会有不小的收获我就这样度过了在拉卜楞寺的时光。一、拉卜楞寺的概况“labrang”音译“拉卜楞”,藏语意思是“活佛的府邸”。寺庙建在高山脚下大夏河冲出的橄榄形台地上。寺东南的大夏河和寺西北的山脉决定了拉卜楞寺的布局,寺区以西南-东北为轴线分布。不像故宫那样有一圈高大的围墙,拉卜楞寺是开放的。要不是大夏河和高山,游客和朝拜者可以从任何方向进入拉卜楞寺。寺庙缘起嘉木样活佛。嘉木样生于今夏河,后游学西藏。公元1709年(清康熙四十九年)第一世嘉木样协贝多吉大师应蒙古硕特部黄河南亲王察罕丹津的邀请,从西藏返回祖籍建寺弘法。嘉木样大师于当年夏天
3、来到扎西滩,看见这里山川灵秀、瑞云缭绕,是个建寺的理想地,就在亲王的资助下,于此建寺。拉卜楞寺与亲王府仅隔一条马路,亲王府今日也成信徒朝拜之地。拉卜楞寺真可谓历经坎坷。喜金刚学院经堂,建于1879年,仿拉萨布达拉宫的南杰扎仓样式修建,1957年失火烧毁。全寺的中枢,可容纳3000僧人诵经的”大经堂”于1985年4月7日失火烧毁。拉卜楞寺除了天灾,也经受人祸人祸尤甚于天灾!自从倡导唯物主义的共产主义传播到甘南后,这块佛教信仰圣地显然成了唯物主义信仰躯体中的的毒瘤,拉卜楞寺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据寺庙建筑师讲,楼高七层的颇章玛绕佛殿在“四清”中被拆除修了电影院,殿里最大的佛像(高24米)于1958年被
4、砸碎炼了钢铁。十年“文革”更是不堪言状,一座座佛殿变成了食品厂、屠宰场。寺门紧闭,僧众四散。寺院建筑仅仅保留原寺院西北一角,约占原寺面积的四分之一,寺址大部分被机关单位占用。据建筑师讲述,如今寺内有着200年以上历史的建筑似乎只有三四座。当然,房屋毁掉可以仿建。仿建的寺庙虽然丢了沧桑历史该有的魅力却也有沧桑历史的气息,但是传承文明的书籍一旦被毁绝对不可复原,这是历史对人类无知最严重的惩罚。1958年前拉卜楞寺藏书达22.8万余部。自1949年中土大地信仰变更后寺庙藏书损失极为严重。2002年所存经籍仅占原藏书的39.6%,计有65万余部,大量珍贵藏书遗失殊为可惜!今存书籍包括医药类、声明类、工
5、艺类、天文历算类、修辞类、书信类、历史类、传记类、全集类和各种佛典。拉卜楞寺不光是信徒朝拜的圣地,也是藏传佛教佛学研究的圣地。拉卜楞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被世界誉为“世界藏学府”。从和尚口中得知拉卜楞寺现有两千多名僧人,四十多名活佛。活佛就像大学的教授一样,是高尚道德和渊博知识的化身(不光是佛学,还有医学、天文地理、工程建造等),是衡量寺院价值的重要软实力。到了诵经的时候,古寺内依然回荡着朗朗诵经之声。但缺失了书籍、动荡了信仰之后的诵经声,在释迦听来是否还和千年之前的诵经声一样悦耳,就不得而知了。二、拉卜楞寺的见闻拉卜楞寺的正面在西南面,从寺东北开始的、围绕拉卜楞寺半圈的经筒长廊一直
6、延伸到这里。信徒们念念有词,有的手里拿着佛珠,有的摇着经论,急匆匆地转动经桶,绕行拉卜楞寺。我加入绕行的队伍,顺时针绕行拉卜楞寺。我始终没弄明白藏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转”:转山、转经桶、转经轮,绕着整个寺院转,也绕着某个佛殿转,走着转、趴着转。总之藏人总是因为“转”而匆匆。“转”的人群中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撑着双拐的残疾人,有来自草原穿着厚重的脏兮兮的牧民,有来自城市穿着西服或裙子的市民,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幼年的孩子被系在妈妈的背上,体弱的老人手扶在子女的臂上。有人转动经桶匆匆走过,有人起来又趴下用身体丈量土体。寺区由一个个四合院组成。有些是供佛的大殿,有些是诵经堂,有些是活佛和和尚的住处。佛殿
7、的某一角常常会有白色藏塔状的炉子,里面燃烧着信徒带来的柏树枝和青稞麦粒。也燃烧着少量的水果,我看到的有桔子和苹果。有时候风向不利于浓烟飘散,使得佛殿院内布满呛人的烟味。我很不习惯这种烟味被熏得头晕。在诵经的时候,经堂的大门外乱七八糟扔着和尚的长筒靴。站在闭着的经堂门口可以听见里面低沉的诵经声。和尚住宿的院子门洞外侧靠右边一人高的地方常常会有一个巴掌大的窟窿,插着柏树枝或塞进一包青稞面制品。寺院随处可见走累了坐下来休息的朝拜者。他们嚼着自带的食物。其中有些人肯定是外地来的,不知道他们晚上怎么休息。问一个藏族老人来此朝拜的外地人晚上如何住宿,她很惊讶的回答说她没碰见过来朝拜的外地人听到她的话我比她
8、更惊讶。后来也没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估计是住帐篷(但没看见寺区或附近有帐篷)。寺区有很一座很干净、装修很好的厕所,免费使用,可有些藏民还是习惯随地解决。以前听说藏族女人蹲在地上遮着藏袍就撒尿,这回亲眼见了。不管感情上多么讨厌这种粗陋的习惯,但若想到他们并不来自拥挤的城市而是常年生活在渺无人烟的草原,理智上还是可以接受的。寺庙建筑很特别。除了常见的木材,主要建材还有青石、边麻和红土。青石用于垒墙,铺设室外地面,覆盖屋顶。边麻是一种高原灌木,可以长到40多厘米。将割来的边麻根部在煮沸的红土泥汤里蘸过晒干,就可以建屋了。红土泥汤除了蘸边麻,还用来涂墙。将红土泥汤从青石垒砌的外墙面顶部倾倒,泥汤顺着
9、墙面流到墙底部,一方面给青石上色,将墙面涂成红色,一方面也填充了青石墙缝。佛殿屋墙厚度可达1.3米,用青石垒砌,石间不用灰浆。墙顶部都会有边麻,高一米左右,具有减震和透气功能,也减轻了房屋重量。有人参观完布达拉宫后说布达拉宫用柴禾建造。我没到过布达拉宫,猜他说的柴禾应该是边麻。窗子窄而狭长,很不利于采光。窗洞和门洞外侧左右两边饰成黑色梯形状。殿内一楼由木柱承重,跟汉族“墙倒屋不塌”一样,不同的是二三楼墙体承重。屋顶梁上均匀摆方木椽,间隔15厘米左右;方木椽上面再摆密密的圆木椽。内墙面和地面全部用木板本色装饰,讲究“外不露木、内不露石”。上下楼层也全部是木梯。佛殿屋顶有藏家传统的平顶的,也有从汉
10、族流传去的重檐叠拱的“大屋顶”屋脊甚至会有汉族传统的“龙生九子”之避火兽、排水兽等。在佛殿的某一角,供活佛休息的隔间内,一般会有厕所。从屋外看,厕所的墙体凸出主墙,截面大约为1-2平米。厕所只在二层有,没有下水道,二楼拉屎跌落七八米直接掉到与一楼隔开的封闭的地面。听去过布达拉宫的人说寺庙内的蹲厕很深,几乎是站在悬崖边拉屎。我不敢确信他说的是不是这种厕所。殿内的厕所只有活佛才可以使用,活佛们也一般不用,所以没有臭味。佛殿内活佛休息的区域都是禁止参观的,一般的和尚也不准进入活佛休息的大殿隔间。我有幸进入一座正在改建的历经207年的佛殿,不顾管理人员的劝阻看了个遍,然后还死缠烂打向建筑师询问建材的类
11、别、建筑的原理、以及各个隔间的功用。被我的热诚打动,本要发作的建筑师微笑着解答了我所有的疑问。三、拉卜楞寺的交谈来到这里我有很多疑问。藏族,语言学研究的人种划分认为汉族最亲近的民族,到底同我“亲”在哪里?大乘佛教与小乘佛教有何差别?凭什么路边的广告牌上标识这里为“东方梵蒂冈”?藏民们为何如此虔诚的信仰着佛教?为什么藏地建筑要用边麻?为什么房屋的窗子和门要饰成梯形?1、大学毕业的公务员好多的问题不知道该向谁请教。不管藏民还是喇嘛,没有几个能用汉语自由交流的,能够说汉语并可以解答疑问的就更是难找。既然来了,就不怕碰壁,不管是普通藏民还是喇嘛,只要碰见就问。有的摇头表示听不懂,有的能听懂但是无法解答
12、问题。来到白伞盖佛殿时遇到两个年轻的姑娘,没有穿藏服而是一身运动服,猜测她们会说汉语,就上前请教。没想到她们也不大懂汉语。其中一个指了指紧跟在我们后面的一位长发、戴着耳机的年轻人,示意我问他。年轻人看见我们在看他,就取下耳机,问啥事。我赶紧表达意愿,他很愉快地表示愿意交流。接下来的聊天中得知他31岁,2005年西北民族大学计算机系毕业,是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公务员。他自如地运用汉语,称我为“内地人”。他对藏族历史和大乘佛教(即藏传佛教)有着极大的兴趣,积累了丰厚的知识。能碰到他真是谢天谢地了。先问他藏地房屋的窗和门为什么要饰成梯形?为什么藏族人对佛教的信仰如此虔诚?他都不能回答。我试着给出我的思考
13、结果,认为藏族人信仰的虔诚是迫于自然环境的艰苦。藏族人生活在环境极其险恶的青藏高原,生活中随时随地面临着不确定性。虽然佛教是印度传入的,但不管精神的还是物质的,每一种外来的东西都得经过当地自然环境塑形,所以藏地有了如此虔诚的信仰。为了进一步说明我的观点,还举例说苏美尔人的消极悲观和古埃及人的积极乐观就是自然环境给民族精神塑形的明证。但他丝毫不受这些例子的影响,认为我的解释暗含藏民软弱的成分,开始带着反驳的意味讲述辉煌的吐蕃帝国,以证明藏族人勇敢和智慧的禀赋。对于藏族的历史,除了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以及万恶的农奴制度,其他一无所知(经过“唯物主义”的过滤,我们这几代人除了知道共产主义的“好”和非
14、共产主义的“坏”,还能知道什么呢?),这回从他那里学了不少。他说吐蕃原来是并立于唐朝的大帝国。正是因为双方都很强大,大唐和吐蕃都认识到一旦开战,必是两败俱伤,所以大唐采取了和亲政策。和亲之后吐蕃停止向东扩张,开始向西南扩张,攻击印度,取得辉煌战果。但穆圣的阿拉伯帝国同期崛起,并向东扩张到了阿富汗,与东方的吐蕃帝国狭路相逢。双方在阿富汗激战,20万吐蕃军队全军覆没,但也赢得了阿拉伯人的尊重。从此阿拉伯停止东进,吐蕃也无力向西扩张。吐蕃帝国与阿拉伯帝国发生过激战并赢得尊重的明证是12名伊斯兰教的圣人中有一名是藏族人这与我们的教科书中解释阿拉伯帝国停止向东扩张的原因完全不一样。我们的历史说阻止阿拉伯
15、帝国东进的一是险峻的喜马拉雅山系,二是内部政治斗争。吐蕃帝国昌盛的另一些有力证据则是当今一些地区的奇怪地名,比如说因石窟而世界有名的“敦煌”。在汉语里“敦煌”二字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敦煌”原本是吐蕃帝国的领土,“敦煌”音译自藏语,意思是“千户侯”。就是说,敦煌曾经是吐蕃帝国一名千户侯的分封之地。回到洛阳我查找“敦煌”的汉语意思,确实没有任何权威的解释,都是些牵强附会的瞎诌。甘肃的“古浪”和“张掖”也是音译,前者意为“黄羊沟”,后者意为“野牦牛的故乡”。然而我们的历史里对于“张掖”有另一种解释,说当年霍去病打败匈奴之后命名为“张掖”,是抬起胳膊露出腋下,张弓射箭之意,是在宣示大汉的武功。但“掖“
16、与”腋“的差别,也昭示着这种解释的模糊性。丰富的知识丝毫不影响他信仰的虔诚。我们交谈两个多小时,始终在绕行周长不足50米的白伞盖佛殿。找到他很不容易,为了解除疑问,一直陪他绕行。佛殿在高山下,东南角有座白色“塔炉”。断断续续前来朝圣的信徒不断添进柏树枝和青稞,通风不畅的佛殿周围始终笼罩着浓烟,我被熏得头晕恶心。佛殿周围的路也很不平坦,到处是没有铺平的大块青石,几乎像乱石岗。绕行了一个多小时,问他能不能歇歇,他说不行。理由是活佛说他今年有“劫”,而白伞盖佛度“劫”,他特地从合作来到拉卜楞寺,租住旅店来朝拜。没办法,只好继续陪着他绕行。等过了近三个小时,到他决定坐下来抽烟休息时,我累垮了。为了验证
17、这位先生的解释,后来在夏河的“卓玛旅社“又请教几个有知识的藏族人,问他们敦煌、古浪和张掖用藏语怎么发音,是什么意思。除了敦煌,公务员先生关于古浪和张掖的说法都得到了印证。印证我疑问的旅店先生因为不能解释敦煌的藏语意思而深抱歉意,特意留下邮箱地址准备以后继续交流。从这位大学生公务员那里学到的,远不止这些。但很不争气的是我现在只能记得这些了。那是10月6日的下午,我当时住在桑科草原,从拉卜楞寺到桑科的车过了六点就没有了,所以急急地告别了他,坐车回草原了,也没问他的联系方式。想他住在夏河,肯定还会去白伞盖佛殿,第二天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去找他,第三天去找他,那俩女孩还在,但不见他,只得怏怏而回了。2、三
18、位喇嘛在拉卜楞寺深入交谈的有三位喇叭。他们很不愿意被称为“喇嘛”,他们称自己为“和尚”。10月7日近午时分,阳光灿烂,但天气还是很冷。满怀疑惑的我走在拉卜楞寺的街上,迎面过来一位和尚。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问:“可以聊聊吗?”这句很像大街上搭讪美女的话得到的效果比跟美女搭讪理想得多。和尚真诚地笑着说,他的汉语很一般,不过邀请我到他的僧房去坐下来聊真是受宠若惊。没出息的我看着身边拿着相机到处拍照的人,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比他们高出一筹。进入某座小院,坐在某间禅房跟僧人聊天真是我此行的奢愿呀!边走边聊,跟着真诚的和尚进了他住的小院,坐在了他的床上(还是炕?当时居然没有观察到)。屋内陈设简陋,床上只铺了
19、薄薄一层。他的汉语果然不好,但简单交流还是可以的。原来他是游学僧人,本是四川阿坝某座寺院的和尚(他无法准确翻译他的寺院,我也确实记不住他的寺院的藏语名)。家里弟兄四个,他是老三。哥哥和弟弟们都是牧民,大哥有一百多只牦牛,二哥有八十多只牦牛,弟弟有六十多只牦牛。爸妈在当地县城,照顾孙女们上学。和尚念经没有收入,他主要靠爸妈和兄弟的供给生活。他给我看了他的储物间,里面是酥油、青稞面、大米,还有一团糌粑。他的住处是他的老师提供的,墙上还贴着他的老师写的藏文。他的老师不在,他现在一个人住。他当时感冒了,进屋就烧水喝药。为了给我倒茶,他用卫生纸反复擦洗他的杯子,当茶端上来时还满怀歉意,说不要介意用他的杯
20、子。墙上有壁橱,里面摆满了藏文书籍。我看了一下,书上全是藏文,一个字都不认识。他说他现在的唯一任务是学习,学习不好的和尚只能去干活,他要做个有学问的和尚。我问他是不是想努力成为活佛。不知道是他没听懂,还是他无法用汉语准确解答,总之我没弄清楚他努力学习到底是不是要成为活佛(活佛就是得道高僧,不是神)。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一点半他要去上课。当时礼貌地问他是否需要午休,听了他没有午休的习惯,我就安心留下继续聊天了。现在才想起,那天生病的、真诚的和尚没有做午饭吃,实在是惭愧。他用的是苹果手机,过了一点后我向他要了QQ号,一点十五分后我们走出僧房,他去上课,我继续乱逛。下午三点多,我又在售票点遇到一位和尚
21、(我在那里等人,绝不是去买票的,汗颜呀!),后来才知道他是售票员。因为汉语好,他被寺里安排去售票。向他请教大乘佛教与小乘佛教的差别,他回答了。聊得时间长了,我也胆子大了,问他黄卷青灯熬过青春熬尽暮年,到底追求的什么?他说是为了来世。对于此,他讲述了一套佛教哲学。灵魂是永恒的,今生的肉体只是永恒灵魂的一站寓所。等肉体死亡,灵魂还要寻找下一站寓所。正是因为灵魂不死,所以可以在一站站不同肉体内持续修行,一站比一站修为高深。而高深的修为,正是僧人所追求的目的之一。因为僧人就是要“度”世人之罪孽,修为越高,“度”人越众。在此理念的基础上,从他那里获得三个答案。首先“佛”之“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与基督之
22、上十字架为世人赎”原罪“是”差不多“一样的(这是我的理解,他也大概认同了)。其次,这种灵魂永恒,肉体只是一站寓所的理念解释了活佛的转世既然灵魂不灭,那么他必然存在于现世的某个肉体中,所以只要去找,就可以找到活佛转世后的肉体。三、只要灵魂在一站又一站肉体中不断进修,就一定能成为活佛。所以每个和尚都有可能成为活佛,但必须付出艰辛的努力。建造拉卜楞寺的和尚嘉木样活佛就是一例。然而要成为活佛何等艰难!佛教有六院,以普通智商,每个经院都得至少研修15年。六院终了,至少得90年。除非是像仓央嘉措、嘉木样那些天才,才可以修为活佛。离别前问了他一个小问题,”为什么你们都用昂贵的苹果手机?“他的回答让我惊讶。”
23、你们看着我们用苹果手机就以为我们很有钱,其实我们攒钱比你们困难多了。所幸和尚无需养家,也无太多奢念,仅有的钱可以攒下来。不过买iphone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只有iphone才有藏文软件,可以很方便地使用藏文。“我很感慨为什么国家没有开发一款藏文软件,让我们的同胞使用。准备8日离开拉卜楞寺,但有三个疑问实在憋得慌:一、网上流传那么多仓央嘉措的诗,到底七世达赖仓央嘉措会不会作诗?二、和尚怎么养老?三、建筑师说水泥有寿命期限,所以不用在寺庙建筑上,那么高原灌木边麻比水泥寿命更长吗?等到9点半售票员上班后跑进寺里去找昨天的售票员喇嘛。清晨寒气袭人,售票厅一把冰冷的大锁,没有游客也没人上班。只好失望地回
24、去。路上遇见一个年轻的喇嘛,试探他的汉语水平,谢谢佛祖给我好运,他的汉语棒极了!他对我怀疑仓央嘉措不能作诗表示生气,“仓央嘉措当然会作诗!“他答道。虽然终于知道了网络达人仓央嘉措会作诗,终究还是不能排除这位网络达人名下的哪些是真传,哪些是托名。至于喇嘛养老,很简单:老了弟子照顾,死了天葬!我说附近没看见天葬台,去哪儿天葬。他说寺院依靠的高山顶上就有天葬台真想去那里看看!对于第三个问题,只能去找建筑师了,但愿他在工地上。3、建筑师当初偷偷溜进去狠狠拍照参观的佛殿,由一名青海省循化县道帏乡的民间艺人主持改造。为什么是改造呢?这座佛殿是寺庙大火劫后之余生,历经207年,国家不允许拆除(跟文革时期相反
25、了,到底是GCD不唯物了还是喇嘛们不唯心了?),活佛们也不舍得拆除。但原殿偏小,必须扩建,所以这位建筑师来到了这里。“建筑师“是对那些大学建筑专业毕业,产品是图纸的人的称谓。但这位建造寺院建筑无数,却从来没有绘制过图纸的大叔,明显不符合这一概念。这位图纸绘在大脑里,并且用双手直接转化蓝图为房屋的大叔,似乎称他谓民间艺人更为恰当。呵呵,民家艺人!这个跟京剧一样客观存在却很难被统治科学的西方文明接受的类别就叫”国粹“吧。对于他,我的内心根本没有距离。当我不顾他的劝阻参观完在建的佛殿,他满脸愠怒,穿着沾满泥土的衣服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掌责问我的冒失时,质询的言语丝毫没有当权者的威霸之气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
26、责难直接向他提出我所有关于藏地建筑的疑问。我请教问题的真诚瞬间融化了他本不深沉的愠怒,开始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我的问题。除了对于藏地建筑的疑问,我对“国粹“们的生存很感兴趣。民间艺人,在崇尚西方文明的当今中国,一个很尴尬的群体却支撑起中华民族几(我一直怀疑不是”五“)千年文明的脊梁。建造大明宫的宇文恺,建造故宫的蒯祥,都是跟这位大叔一样的出身。如今的中国,一座建筑非得有设计院设计、施工方建造、监理公司监理才可以落成。但仅仅在100年前的这片土地上,一座建筑只需一位这样的”大叔“。他说他家祖上就是搞寺庙建筑的,他的职业是家族传承,他们祖上都是干这一行的。如今四川、甘肃、青海的所有藏地佛教建筑都由青
27、海省循化县道帏乡人建造。他不懂得图纸、也不懂得设计,但是只要给他说需要建造一座面积多大屋顶多高的建筑,他就能合理安排门窗的数量和长宽高、合理布置梁柱并最终建成别人想要的建筑,还保证结实耐用!如今他们这一群体的数量正在锐减,主要的后备力量他们的下一代,不再想干他们父母珍视的职业。他们的子女和我们一样对于“民间艺人“价值的界定充满困惑,怀着矛盾的爱:几千年的中国历史要我们肯定他们高昂的价值,现代科学却要我们怀疑他们的价值。我们因为祖宗的血统对于一座传统民居(比如说周庄)充满历史的怀旧,却更愿住进迪拜海边的”帆船酒店“,或者仰望悉尼歌剧院。好吧,回到边麻这类建材的寿命期限到底有多长,那是个我8日要离
28、开拉卜楞寺之际困扰我的疑问。当我比前一天更加真诚地问他边麻是否比水泥有更长的使用寿命时,他憨厚地笑着说他不知道。虽然他不正面回答问题,但开始举例子说明问题。他边说边指,“你看,那座佛殿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没有换过边麻。这座佛殿(正在扩建的)有207年历史,拆下来的边麻还是好的。布达拉宫的边麻从唐朝建成以来,将近1500年,也没有换过边麻。“听了他的例证,我很惊奇自己居然被边麻是否比水泥寿命更长而困扰。边麻就像民间艺人一样,不免让人对其价值产生深深的疑问虽然历史公然昭示着他们的价值。我真不知道该喜欢僵硬冰冷但有确定寿命期限的水泥,还是喜欢柔软娇嫩却还不知道其寿命期限的边麻(布达拉宫的边麻还没腐烂)
29、。四、拉卜楞寺的思考(一)信仰可以和时尚、科技并存在拉卜楞寺旅行期间,我加了一位微博好友一个通过现代高新技术产品(iphone手机、移动互联网、微博)参与网络社交的姑娘。从她精彩而富有逻辑性的汉语表达来看,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的博文只包括两方面的内容,宗教和爱情可以看出,这两者都是她的信仰。让我异常惊讶的是,一位和我们一样时时通过高科技接触网络时尚的女性会有如此虔诚的信仰。我且摘抄她的一段博文:佛法的智慧不是通过闻思修出来的,也不是通过执著的打坐修出来的。佛法的智慧来自于有证悟境界的上师的加持和弟子无比的信心因缘和合自然而然体悟出来的。想要通过修持秘法成为即身成就的修行人,应该在培养对上师的信
30、心方面多下功夫。我没好意思问这段话是她修行的心得体会还是引用了别人的思想,我也弄不懂这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只是从这位女性的思想中找到了一种和谐:如风般变幻的时尚可以和如岩石般坚定的信仰共存这在我生活的世界中被认为是一对不可能调和的矛盾。一个成年人会因为坚持传统观念而被戴上迂腐和不开化的帽子。一个加入基督教会的人会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默认为他们对生活肯定有着常人难以接受的理解,或者认为只有经历了某些特别事件的人才会寻求宗教的庇护。然而这位姑娘拿着iphone,借助移动互联网在新浪微博平台上发出的表达信仰的言辞让我听见了坚定清楚地劝说:虔诚的宗教信仰不排斥时尚,更不排斥科学。(二)、保持信仰的坚
31、定性不变,但要简化表达信仰的仪式。在接受“虔诚的宗教信仰不排斥时尚,更不排斥科学“这一劝说的前提下,我依旧对蕃巴们向释迦表达虔诚信仰的方式充满怀疑:虔诚的信仰必须焚烧柏树枝和青稞吗?必须用身体丈量土地吗?必须拖动年迈的身躯绕行佛殿吗?内容确实需要通过形式不断加强,也需要形式去表达,但当形式过于复杂而成为负担时,是否可以简化一下呢?古人为了表达失去亲人的悲痛和给亲人尽孝,要在墓地结庐食素守孝三年之久,现在则可以用三分钟的默哀这种简单许多的形式表达同样的感情。以前用焚烧纸钱、纸屋、纸人、纸马(据说还有纸iphone,不知那边开通3G业务了没?)来表达对故人的孝敬,现在则可以拿着一束鲜花表达同样的感
32、情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社会的发展变化,使得过于繁杂的仪式成为了追赶生活节奏的障碍:不断加快的生活节奏不允许子女结庐守孝,城市环境也不允许子女大量焚烧。在我的眼中,藏民们表达虔诚的过于繁杂的仪式增加了他们的生活负担(有些人甚至用一年的时间,匍匐跪拜到拉萨)。既然藏民们能够在科技和时尚跟前保持信仰的坚定性和纯洁性,为什么不能在简洁的仪式中保持毫不变质的完全同样的信仰?五、拉卜楞寺的感伤10月7日下午两点多,在寺院内转了好久后,我走过夏河桥,爬上寺东南低矮的小山。下午的阳光普照四野,空气清新、明澈。天空湛蓝,如同一面海蓝色的镜子。迎着清冷的秋风站在山脊上,似乎伸直脖子就能触到镜子的冰凉。夏河
33、水波粼粼,流经桑科草原,绕过拉卜楞寺半圈后,流向远方。拉卜楞寺倚在山脚,几乎占用了整个椭圆形的台地。寺院的景致也尽显眼前。不像俯瞰故宫或者俯瞰南京中山陵,有一条轴线统领整个建筑群,拉卜楞寺的建筑随意分布,杂乱无章。拉卜楞寺的房屋,不管是色调还是结构,也都给不了我美感:厚重的墙壁过于累赘,狭小的门窗不利采光,粉墙的红土色过于沉闷,装饰窗框和门框的黑色梯形没有平衡感如果这一切还被燃烧柏枝和青稞冒起的浓烟笼罩,我几乎不想在寺里多呆一分钟然而让我矛盾的是,我依然对此地充满留恋、充满敬佩,并计划在明年挑一个更好的月份带着可爱的妹妹再来。于是我惊讶地自问,为什么在对此地民俗和建筑失去新鲜感,转而讨厌呛人的
34、浓烟和阴沉的建筑后,还对这里的一切充满留恋和敬佩,还计划带着妹妹再来?到底是什么给了这座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的寺院这般魅力?内心的矛盾困扰着我,久久的散步还是找不到答案。秋日天短,日影已西斜,草原的风愈加清寒。放眼山下,拉卜楞寺售票厅前的小广场上已是暮归的牦牛。一头母猪带领几只小猪仔,回家的路上还不忘觅食。一头黄牛似乎忘记了回家的路,停在广场上四下张望,茫然无措。与乡野暮归很不和谐的是广场上响起的刺耳的鸣笛声。挤在一起的一辆辆豪华越野车希望牦牛和家猪让路,但家畜们丝毫不理睬车主的烦躁,依旧晃晃悠悠往前走。越野车一旦找到空隙,便急忙加速,卷起一阵灰尘扬长而去。看着一串串飞扬的尘土,突然间有所悟。“内
35、地人“装载着从城市带来的满脑子的烦躁、焦虑和困惑来到藏地,在蕃巴们虔诚恬静的思想里激起一串串杂念的灰尘。一辆辆越野车驶离后,灰尘即刻飘散,广场复归平寂。收回目光,继续在平缓的山脊上一边散步,一边整理思路。山脊上景致很特别,一道分割牧场(牧场也分包到户了)的铁丝网划出明显的界限。网里是干净整齐的草场,网外到处是白色垃圾,还被和我一样登高俯瞰的游客踩成小广场,牧草只在坑坑洼洼生长。真想逃离这个肮脏的小广场,跨过铁丝网到山地牧场上走走,只可惜铁丝网太高了!忽然想到,铁丝网隔开的景致迥异的草地,山下小广场上极不协调的场景,不都昭示着两种观念的冲突吗?拉卜楞寺如同信仰之锚,重重地抛在俗念激流的河床上,稳住了藏地信仰之船。又是这虔诚坚定的信仰美化了拉卜楞寺的建筑,掺杂进异域情调,形成了超凡的魅力,让我在讨厌和留恋,厌弃和敬佩之间矛盾着。最终留恋和敬佩占了上风,做出明年再访拉卜楞寺的计划。惟愿明年的再访,让我对藏地的一切有更有意义的理解,让我的妹妹也和我有一样困惑,并在困惑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