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马新朝的诗麦黄麦黄五月的腰身,一闪进豫西南一带麦子全黄了这种从季节深处来的黄,相互搀扶你从外边可以敲击出金属的声响麦黄是一种紧急,骚动村前村后的路都绷紧了神经鸟类发沉,更多的事物已经退回原处腾出天空,太阳不断地增加着强度场院已经收拾停当原野像一位将要临盆的孕妇麦鸟箭一样射向空中透明的玻璃房里,漏下它的叫声把麦子的话语传递给麦子传递给屋檐下,那个穿黑衣的老人一支支被太阳点燃着的火焰穿行于今年的农事间使那些在田间劳作的人捉摸不定这些来自农业深处的精灵散发着麦子根部的潮湿,随着麦浪流向远方在白花花的天空你只能听到它们流水一般的声音却看不到它们的踪影村前遇雨雨走了以后又回来她要带上我她在村子里找到一脸
2、乌黑的我在我的手里放下一对银器她纤细的手,牵着远处的羊群把小草写的诗交给那些搬运雨水的人燕麦扶着她的肩头站了起来她对我说:你的腰要伸直,挺起胸膛只是走了很短很短的一截路翻过高坡雨就不见了杏花开了山中的杏花开了它们挣脱重重黑暗,开了杏花里存在着某种答案它翻身的动作,照亮了事物的边缘杏花在一个老人的内心清扫着说笑着把随身带来的一些东西还给老人。像一个个嘴唇老人身上布满了杏花细小的声音它们落在泥土里,会转变成别的事物,生长着南方北为阴,南为阳可是,南方柔软得更像一个人性可是,南方细雨得更像是昆曲里坐着的新娘南方啊抽象以南,叶绿素以南由我村庄的指向和梦想构成南方啊,玻璃的晶体,玻璃的声响无边的阳光堆成
3、了连绵的山冈有一年冬天,我到了南方的腹地在川埠广大的乡下,音乐着普遍的流水植物们的舞步,释放出更多的南方古桥头,站着巨人般的光亮它穿过我的身体时有玻璃般声响竹篱笆竹篱笆温暖,安详繁殖着光,绿,笑声竹篱笆的门,永远向着旷野开它从不拒绝包括一只细小的蜜蜂这些用细竹子和藤条扎的用阳光和鸟声扎的竹篱笆被夏天的青秧子缠绕,泛着人性之光它们爬呀,一直爬到我笔下温暖着我的文字,我将用这些暖性的文字,再扎一个篱笆在那里,我将细读细读这些用竹子和藤条编写的人类诗篇上升上升,上升万物都在上升看见的和看不见的都在上升。地下的骨头也以朽亡的方式上升,当它们穿过地表时,与阳光融合,壮大虫鸣和花朵,在上升,阳气在上升人在
4、上升。人上升的方式就是放下,放下怀抱中的朽骨放下重和原有的结论。你应该相信阳光中透明的因子,确实能够改变石头的结构,使它变轻,然后升腾并为一棵老榆树,重新书写地址阳光真好,它使原野临盆,鹧鸪啼鸣阳光真好,它使村庄明亮,鸡鸣狗叫因此,阳光里,一定有着未曾谋面的亲人细细的灯火我看到灯火扭动它手中的钥匙打开村庄的门灯火坐在村子的中央细细的光照遍了村北与村南它把我大哥的名字,脸放在潮湿的箩筐以及农具中间我死去多年的父亲,被它唤醒从门外缓缓走进来它站在高处,向那些黑暗中伸过来的手讲述着光明的原理和品质大哥没有说出的话语,来源于这盏灯灯的移动,牵动着村庄和季节的移动阳光真好阴雨过后太阳复出,大地鲜亮像换了
5、一件新衣裳阳光,在树叶上吐蜜,在池塘里舞蹈,在蛙鸣声里欢笑牛在踱步,羊在吃草此刻,流水是一些长长的歌吟原野旋转着花香村庄安详,活着真好此刻,篱笆墙外,鸟雀翻飞,暖风频吹铺满野花的小径上假若,走过来一只羊或是飞来一只鸟那一定是某一个死去的人重新复活高大与细小这就是无声的阳光它不仅是一些高大事物的摇篮比如,山啊,海啊比如,报纸的头版那些黑体的大字啊它的怀抱,浩大得连接广宙又细小得能躲过人的视线它不会忽略一声最小的叹息也不会遗忘那些尘埃深处的蠕动比如一只蚜虫和它细小而卑微的存在千里万里,阳光从一棵杂草的根部找到它,这灰尘般的蚜虫周身感到了无边的温暖和抚爱阳光搂定它,使用宇宙间普遍的光和热也许,蚜虫背上的丁点阳光就是人类几千年来苦苦追寻的公正和道义少林拳师清风,明月,露水打造的筋骨只留下影子只留下拳脚,翻飞着丁当的铁倾泻而下的时光之碎片,嘶嘶地冒着火花少林寺披着袈裟,使用嵩山全部的岩石蓄存人类的伟力和奇迹一只掌,停下来,它是人的还是佛的,内里有一两声禅钟作者简介马新朝,南阳唐河人,当代诗人、作家。现任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文学院副院长、河南省诗歌学会会长。著有诗集、散文集、报告文学集多部,获得过鲁迅文学奖、河南省政府奖、十月杂志文学奖、莽原杂志文学奖等。作品被译为多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