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笑傲江湖的背后1967年8月24日,香港商业电台主持人林彬在上班途中遭两名伪装成修路工人的暴徒伏击,被烧成重伤,送院后不治。这是香港六七暴动的一大标志,直至今日仍时常被人提起。这场从1967年5月6日发动的暴动,于当年年底方告平息。当时,香港左派在大陆“文革”影响下,展开“反英抗暴”行动,矛头直指港英政府。最初,行动以罢工、游行示威为主,不久后便演变为暗杀、炸弹袭击甚至枪战,先后造成52人死亡。各种暴力行为引来香港市民的极大反感,未被左派控制的传媒纷纷谴责暴力行径,支持政府维持社会秩序,林彬便是其一。暴动使香港左派声望大跌,在民众口中一度成为“暴力”代名词。暴动期间的罢工罢市、纵火劫掠,也使大
2、量港人变卖家产离港,一轮移民潮就此开启。当然,暴动也促使港英政府审视自身政策,开始改善民生,进行行政、教育、医疗、廉政等多方面改革。据说当时左派有暗杀名单,排第一的是林彬,排第二的叫“豺狼镛”。这位“豺狼镛”在感受到危险后,选择赴国外暂避,同年开始创作小说笑傲江湖。没错,“豺狼镛”就是查良镛,也就是金庸。六七暴动期间,金庸执掌的明报从一开始便坚决反对左派的过激行动,其社论和报道中有这样的文字“他们(指左派)把爱国这一名词窃为己有,成了他们的专利品;凡拥护他们的,就叫做爱国,反对他们的,就叫做卖国,这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们“烧巴士、烧电车、杀警察、打巴士电车司机、烧贝夫人健康院、炸邮政局、用定时
3、炸弹爆炸大埔乡事局、攻打茶楼、大石投掷行人和汽车、向警察投掷鱼炮、爆炸水管、烧报馆车辆”非黑即白与暴力是一对兄弟,它们的父亲叫极端。这极端同时在笑傲江湖的两个舞台上演,一个舞台叫名门正派,一个舞台叫日月神教。笑傲江湖的故事从“灭门”开始,为了辟邪剑谱,号称名门正派的青城派将福威镖局杀了个鸡犬不留,只走脱了林平之,暴力手段与暴戾之气就从这里开始贯穿全书。要留意的是,青城派对福威镖局的图谋酝酿已久,绝非突然起意,华山派岳不群派弟子到福州开小酒馆,显然也有预谋。五岳剑派之所以结成同盟,主要是为了抱团对抗日月神教,左冷禅大力推行五岳并派,同样以此作为一大施政目标。因此,五岳剑派的主流意识形态就是“正邪
4、不两立”,强调二元对立。刘正风的灭门事件就说明了这一点,五岳剑派主流话语体系认为名门正派与魔教之间没有“纯洁友谊”,哪怕只玩玩音乐也不行。又如华山内部的气宗与剑宗之争,本是技术领域之争,结果却成了“正邪分歧”,岳不群在阐释剑气之争时,更是对岳灵珊那句“最好是气功剑术,两者都是主”大加批判,认为“你这句话如在三十年前说了出来,只怕过不了半天,便已身首异处了”。金庸写野心家左冷禅,显然有影射左倾之意。这位五岳剑派盟主身上所呈现出的独断、二元对立思维、好大喜功,都有所指。那“非友即敌”、“反对我的就必须打倒”的暴戾之气,在“文革”中同样蔓延。这种暴力氛围在底层而言往往是一种洗脑后的狂欢,不具备自觉性
5、。当一个人不享有平等的知情权,也未得到正常教育时,他往往是一个潜在的火药桶,可轻易被人点燃。当然,还有一些底层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每次站队都是浑水摸鱼的机会,他们可趁机获取利益。掌握话语权的人对一切更是“门清儿”,制造极端对立的背后是利益之争,如嵩山派制造灭门惨案,表面上源于正邪不两立,实际上却是为了其大力推行的五岳并派之举。正如明报在六七暴动时的社论所指出的那样,香港左派掀起的暴动,其背后也有着各种政治因素,归根到底是为了权力,为了保住自身地位。在笑傲江湖中,知识分子的遭遇十分悲惨。刘正风与曲洋以音乐结交,希望远离江湖纷争,可“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就来关心你”,在泛政治化的笑傲江湖世界中,谁也不
6、能独善其身,更何况,非友即敌的意识形态早已根深蒂固。在西湖隐居的“江南四友”同样视艺术为生命,黄钟公爱音乐、黑白子精围棋、秃笔翁和丹青生分别嗜好书法和绘画。这是几个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学得一身本领,想创出一番事业,结果发现政治阴暗,心灰意懒,只求隐居,寄情艺术,最后却仍成政治牺牲品。早年的江南四友是书中为数不多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文武双全,自身素质远高于那些动辄喊打喊杀的底层。可他们的纯粹和理想主义,与底层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更为统治者所不容因为理想主义可以不为利所动,知识可以洞悉野心与邪恶。江南四友是幸运的,他们躲过了日月神教政治生态最为黑暗的十二年,但他们也是不幸的,作为误入政治歧途的知识分子,他们最终还是逃不过政治斗争。1980年5月,金庸在笑傲江湖的后记中写道:“这部小说通过书中一些人物,企图刻画中国三千多年来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现象。影射性的小说并无多大意义,政治情况很快就会改变,只有刻画人性,才有较长期的价值。不顾一切地夺取权力,是古今中外政治生活的基本情况,过去几千年是这样,今后几千年恐怕仍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