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妖 （一）梦水，无尽的深而幽暗的海水，一次次，冲击过来，将头脑震晕，将四肢的力机关量夺走，徒劳的挣扎，濒死的恐怖一次次以超过海水百倍的力量将它选中的人拖向那神秘的世界开始下沉了，却突然没有了恐怖的感觉，反而，那水中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美丽起来，所有的鱼都变得亮晶晶的，快乐地游着，张开的圆圆的口呈可爱的“O”型，一丝陶醉与感动竟然在胸中流溢，水草柔曼的长臂如少女温情的目光将一切妄念除去原来天堂就是这样？在这深沉的水下？多安静多美丽的世界，这种宁静不是我们渴望的永久的归宿吗？水草以柔韧的力量包裹着，抚摸着，侵吞着那将死的身躯，异常的宁静的死亡的美感使人想就此睡去，再不醒来。这里多美呀，只有死亡才是
2、人真正的归宿，而海底是最美丽的墓地。海是天空的颜色，而天空却没有海的这种力量。水草在幻变着，幻变着，变成一条美人鱼，那身子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了，那少女的脸，奇异的美丽，却模糊如一副蒙着纱的油画，突然那少女露出妖异的笑容，诡谲阴冷，充满怨毒，她慢慢甩动起长发，将那长发织成的网中的猎物更紧地包围，一点点用力，她的脸也一点点清晰“啊！小灵！”张帆在梦中大叫一声，猛然清醒了过来，他愣了半晌，才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神来，他起身去冰箱里取了瓶水，一口气喝下，那种在水中快要窒息的感觉突然又抓住了他，他快步走进书房，打开加了锁的抽屉，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那女孩有着与刚才梦中水妖一样的脸孔！而她的笑容多纯净善良呀！
3、他痛苦地点燃了一支烟。“小灵，为什么你总来折磨我？生前我们那么相爱，我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呀！”他望着照片，喃喃着，照片上的女孩依然一脸无辜的笑容，看着他，他痛苦更甚，把照片反扣了下去。重新回到了卧室。他刚走出书房，那照片自己突然翻转了过来，照片上那女孩一脸水妖狰狞的笑容。（二）像灵的女孩刚走出公司的楼门，一个女孩像小鸟一样冲过来，笑着把手伸进了他的臂弯，抬起头向他一皱鼻子，他忍不住也笑起来，“清清，你一天哪这么多开心事？”“怎么了？嫌我笑得太多？”叫清清的女孩撅起了嘴，“没有呀，傻姑娘，只是我这样的年纪觉得没有那么多可笑的事了，跟你在一起可以感觉一下年轻的心态，也挺好的。”“那还总说
4、叫我离远点，告诉你，我就跟着你，这辈子你跑不了了！”清清得意地扬一下头，转头之际，长发拂过了他的面颊，一股清香让他有些迷醉，但他突然想到昨晚那梦中的长发，不由轻轻打了个寒战。“怎么了？”清清关切地问。“没什么，你以后还是离我远点。”他突然正了脸色。“总这么说！讨厌！我偏不。”“清清，你别任性，我这是为你好。”“什么叫为我好？我爱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总是这么拒绝我？可你根本离不了女人，你不是有过那么多女人？我不在乎也做他们中的一个。”“随你便吧。”他只有苦笑。清清在看电视，他走进了洗澡间。她今晚故意喝了些酒，然后装作喝多非要跟他回家，而他也是喜欢她的，因为她的调皮任性与清纯可爱，像极了灵，尤其
5、是那长长的头发。虽然他们早已经有过肉体的接触，但他却是第一次带她回家，她对他单身汉的豪宅表现了十足的好奇与喜爱，更显出那小女孩的可爱劲，现在正在边吃零食边享受的在沙发上看电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洗好？”清清开始犯嘀咕，向浴室走去。她敲敲门，没有人答应，当敲完第三次没有人答应时，她冲进了浴室。里面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张帆靠在宽大的浴缸里，好像睡着了，水几乎漫到了他嘴边。她迅速拔掉了浴缸的塞子，一阵用力地摇撼才把张帆叫醒。“你怎么能在浴缸里睡觉？而且睡这么死？多危险！”“睡觉，我睡着了？”张帆一脸不解，“可能最近加班太多吧。”“你也不小心点，我记得去年你在家就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情吧。”“是
6、呀，可能是犯了水神吧。”他挤眼一笑，拧一下清清的脸，想缓解她的紧张，但心里，一股寒意与恐怖袭上心头，几乎将他吞没，就如刚才的水。这几年，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了。他擦洗好，决定让清清走，可清清已经娇羞地站在他面前，微醺的脸色，与微醉的眼神，还有那长长的披肩发，令他无法说出口，是呀，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呢？不知道如何接的吻，如何互相剥去了那少少的衣服，如何滚倒在地毯上。“帆，爱我吗？”清清问，“爱。”“我是你的什么？”“美人鱼。哦，还有”他准备着一次进攻，没有再说。清清散乱的黑色长发，在房间幽暗的灯光下发着美丽的青色光泽，可是那长发竟然像昨晚梦中那纠缠着他将他拖向死亡的水草！他一把推开了清清，猛地坐
7、了起来。清清不解地看着他，准备再次投入他怀中，他推开她水蛇一样的长臂，站起身，裹上浴巾，开始坐在沙发上吸烟。“帆，发生了什么事？”清清委屈地忍住泪水问。“别问了，清清，快走吧，以后别再靠近我。”他皱着眉头，继续吸着烟。“还是为你那个叫灵的初恋女友吗？你以为你们的恋情可以成为永恒的经典，你的眼中再没有一个女孩能比上她？”清清眼中含着泪，带着恨意望着她。同时，将目光投向电视桌前那个相框，灵清纯美丽的目光正看着他们。相框下是他的笔迹：灵，我永远的爱。“你为什么拿出来？你凭什么翻我的东西？”他怒吼着，五官都快扭曲了。“你太过分了，是你自己健忘吧？刚才忘了关水，现在忘记了照片，我一来就放在这里的！”清清
8、也十分愤怒。清清穿好衣服，迅速摔门而去，巨大的响声并没有将他惊动，因为，一种深深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的书房一直是锁着的，而这张照片从没有拿出过书房。（三）心理医生在兰清幽的治疗室，张帆感觉到那种久违的放松，每次在这个四壁洁白的房间里，看着那蓝色百叶窗外的绿色风景，他就能感觉一种新生的感觉一点点在心中燃起。兰进来了，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干净利落的职业装，一张素净的着淡妆的瓜子脸，眉目清淡，并不特别美丽，但每次来这里治疗，看着她充满善意的眼神，听着她智慧的谈吐，都让他感觉到精神上的愉快与放松。有时候帆感觉自己是喜欢她的，喜欢她清清淡淡的眼神，清清淡淡的名字，喜欢她干练的短发，哎，想哪去了？自
9、己一向喜欢长发的女孩呀。他收住信马由缰的思绪，带着点抱歉，对兰一笑。“看样子，昨晚没有睡好，又做恶梦了？”兰也回报他清浅地一笑。“是，你知道，自从灵出事后，我经常做恶梦，最近好像梦也升级了，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而且是灵想要我这样。我不明白，我们那么相爱，她在梦中为什么那么恨我？每次都像一个来索命的女妖。”他又想起那些梦，心中寒意森森。“其实梦由心生，你为了忘记她的死带来的痛苦，和各种女人，哦，应该说是长发女人接触，只为肉体的欢乐，虽然你自己觉得这样做可能会忘记过去，但只是更深地加深了对往事的印象，所以你感觉愧对灵，那种罪恶感是你做恶梦的根源。”兰说着，深深盯着他的眼睛。“其实你是个对爱很专心的
10、男人。”他抬头看她一眼，“不，我不是，也许，是吧，我曾经试着也去爱其他的女孩，可是总是摆不脱她的影子，而且我觉得总是没法真正敞开心灵再去爱别人，不是我不想，是她不让，她的阴魂不让。”他突然想起昨晚那相框，沉默了下来。“帆，”兰轻唤他。他疑惑地抬头看他，治疗近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唤他。兰微微脸红了。“开始治疗吧。”毕竟是医生，她迅速恢复了平静。“灵那次意外，让我受到真正的重创，我想人的心有了伤是很难治好的，溺水？她怎么会那么样就消失了呢？她是那么爱水的一个女孩，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喜欢戏水。”“帆，你说我是你的什么？”“美人鱼，对了，是那种会唱歌的美人鱼，专门迷惑过往的水手。”“你胡说，你
11、真坏！那种叫塞壬（SIREN），不是美人鱼，心地恶毒，我可是真正的美丽善良的MERMAID。”“对了，我的美丽小人鱼，美丽小水妖。”“对了，我就当水妖，如果你敢背叛我，我决不放过你，不许你和别的女孩好！”“好，恶毒的海底小巫婆。”他突然睁开眼，对兰说：“我想起来了，她说过自己是水妖，如果我对她不好，就不放过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事对不起她”。兰看她一眼，笑笑。（四）恶梦重现又是水，无边无际的水，要吞没他的水，又是那长长的水草，那有着灵的面孔的女妖的狰狞的笑脸。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兰，我可以到你那里去吗？我又做恶梦了，我等不及天亮了。”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兰轻轻地说“好
12、的，你来吧。”当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有些惊讶，兰穿着睡衣的样子和她穿职业装几乎判若两人！没有了冷静与严肃，现在的她实在是娇柔动人，兰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什么？我在自己家里不能穿着随便一点吗？”他立即恢复了清醒，接过兰递过来的水，说起昨晚和清清在一起时的情景和今晚的梦，兰听着，很安静，职业的习惯使她在聆听时静若止水。可此时在她眼中，除了职业的冷静，还有一丝兴奋，一丝怜爱，对，她像看一个孩子一样看着此刻无助的帆。不知什么时候，帆的手中多了兰冰凉的小手，他没有去看兰，只感觉兰的肌肤隔着薄薄的睡衣向他传递着身体的温度与热情，兰在颤抖。“帆，你抱抱我好吗？我喜欢你好久了。”她低语着。他转
13、身搂紧了她，他何尝不是？这些年身边多少女人来来去去，可每次遇到难解的烦心事，只有兰能真正理解他。当他用力搂紧兰，抚弄她的头发时，突然发现手上多了个东西，一看，竟然是个发套！他不解地看着兰那披泻下来的及肩长发。兰轻轻笑，“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以前一直是短发，知道你喜欢长发，我偷偷留了好久，一直戴着不同的发套，其实我的变化，你一点没发现。”兰脸上竟然有了那种调皮小女生的笑。他木然地放下手，为什么又是长发？这长发是他的劫吗？“砰”一声响，吓了他们一跳，搂在一起的手迅速松开。不知什么原因，兰家里那巨大的鱼缸突然破碎了。水四处流溢，缸内那一簇水草在迅速摆动一下后也跟着水落在地下，轻轻顺着水滑动着，像有生命
14、的鱼。帆的眼睛也如死鱼一般。（五）真相在水边，一个老人在钓鱼，他悠然地看淡一切的神情在帆看来是那么让人感动。他突然希望自己快点老去，这世界上生的痛苦太多了，不如早早结束这痛苦的旅程。今天他来到灵出事的这个地方，是想向她告别，准备永远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城市。十年了，这种恶梦般的日子他再受不了了。“老人家，你好，在这钓鱼吗？”“是呀，这个季节鱼好。”“这里的水草太多了，不适合钓鱼吧？”“什么水草？这附近就没有水草，我可是知道的。”啊？他呆在那里。那天灵失足落入水中，他奋力去救，几次三番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最后伤心地离开，这十年他都不敢来这里，与心爱的人生离死别的情景他不堪回首。他一直觉得自己当年是尽力了的。水中，混沌的水中，他奋力地游着，可突然脚被长长的水草缠住了。他用力踹，可水草力量太大，他费了好大劲，才把水草摆脱，一直他都以为这水草，耽误了他救灵。如果这水里一直没有水草，那么是？他突然想到了灵长长的头发，水妖般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