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肖鲁：当年，我开了那一枪肖鲁猛地抬头，举枪，对准前方镜子里的自己。“呯！呯！”枪声响起，仇恨的子弹冲出松膛，大地一片宁静一切仿佛都随着枪声消失了。枪声响在1989年2月5日中国美术馆，子弹射向1984年中央美院附中，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头男女关系的伤那是肖鲁在附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这个她父母最好的朋友、自己最亲近的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辈，却用欺骗的手段猥亵了毫无性经验的她。“别再为那件事难过了，爱是需要学习的，我愿意教你。”“看你什么都不懂，被那个男孩欺负，我心里就难受。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些男女之间的事儿。以后你再遇见你喜欢的男人，就知道怎么做了。相信我，真的是为你好。”这些话刺激着初恋创伤未愈的肖鲁，她
2、忍不住倒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18岁，这个在极正统的家庭教育下长大、憧憬爱情却又什么都不懂的乖乖女，还没明白爱情和肉体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回事，初恋就以“背叛”告终。其实她后来自己也不太确定那是不是真正的初恋，她只知道双方父母一直在给他们这对“青梅竹马”制造独处机会，男孩家人甚至让她一起拍了张正规的“全家福”，她也自然把少女之心投注给他。可是，那个男孩与她的同桌好友却背着她发生了“男女关系”。那是她第一次感觉被欺骗，而欺骗她的人都是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父母、“未来婆婆”、一起长大的男孩、最铁的女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内心的折磨让她失魂落魄，精神恍惚。面对眼前扮作安慰者的长辈的引诱，她慌乱，
3、本能地退缩后来，不知是21岁的身体本能的需要，还是真的相信了这个绝对信任的长辈的话，她没有反抗。体内从未有过的感觉被唤醒，她迷乱了。悔恨和恐惧也压迫着她。“我知道社会舆论认为这个事是不对的，但是第一次就给你带来快感这种东西又给我带来犯罪感，就觉得自己特别脏、特别糟糕，把你弄得非常矛盾。你到底是恨自己，还是恨谁？”她甚至想到了死。她想远离，她想把自己忘却。“从那以后，我开始害怕阳光。我无法述说这段难以启齿的经历，我紧闭双眼，封存起自己的内心。我鄙视自己卑鄙的本能。我再也无法辨认自己了。”死亡边缘的枪声附中毕业后，肖鲁考入浙江美院油画系，但是回到父母身边的她已经变了个人。作为院长的女儿，她是受人瞩
4、目的公主，但她却与父母对立，蔑视权威，拒绝以父亲为代表的现实主义画风，因为她在里面看到了“那位长辈”虚伪的脸。她和男同学们疯玩，又与学校一位很有才学的老师发生了短暂的关系。“经常有种死亡边缘的感觉。就想自暴自弃，把这事忘了，然后找个男人爱我，把这辈子过掉就算了。”后来，肖鲁也有了男朋友。“可是我对他就是爱不起来。我是个曾经沧海的女人。看着他又单纯、又痴情的样子，我和他的对话却是堵的，相对无言。”在这样的心境下，肖鲁创作了装置对话。之后不久，中国美术馆里枪声响起。“你听到枪声了没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这一枪吗？”肖鲁把信给“那位长辈”发出。她觉得自己已经和那两枪告别，也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了。让人迷
5、失的“爱”“呯！呯！呯！”2003年，愤怒女神般的肖鲁再次举枪，只是眼中多了些沧桑，也更加坚定。15枪。在公众眼前消失的15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中国美术馆枪响之后，唐宋被误抓，肖鲁去自首。“我和他从北京东城区看守所出来，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我。”同时，肖鲁也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全世界媒体的关注焦点。“你为什么要打这一枪？”她怎么敢将剧痛的伤口公之于众呢？就在她满脑子羞辱、慌乱之际，唐宋主动站出来阐释作品。他的误“解”在当时真是帮肖鲁解了围。此后多年，这件作品都被认为是他们两人合作的作品。1989年底，肖鲁去了澳大利亚，一直没有等到签证的唐宋则从香港辗转偷渡去了澳大利亚找她。这样浪漫的举动让肖鲁感动
6、。共同生活的最初，她感觉很幸福，全身心投入这场“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一场恋爱”。“他常重复一句话：我用生命爱过你，我也觉得，我应该知足了。”唐宋希望肖鲁做“成功男人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不让她独自参展，必须和他合作出场并以他为主，肖鲁接受了。她怀了好几次孕，可唐宋不同意要，她也听从了。“我基本上承担着生活的责任。冲着一句我用生命爱过你，我就认了。即使后来对生活状态不太满意，但我还是坚持。我不断对自己说：这是为了爱。”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结，就是关于对话。“吵架时他经常问，这一枪是为谁打的？可是我的心里是哽的，我说不出来啊。”生活在继续，终于走到了转折点。2002年，肖鲁的父母出面督促已经回国5年、年
7、过40的两人结婚生子，唐宋突然失踪了。“不想和家里说，也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我开始无意识地写作，问自己：为什么不敢面对那个老头的事？为什么不愿谈论自己的作品？难道那压在我心里20多年的秘密，是我命中的死结？我必须去面对自己。你生命中的结，你得自己解开，才能走得下去。”“我就像一个沉睡多年的人，慢慢地苏醒过来。想起朋友当年对我说的话，再爱一个人，也别失去你自己。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在哪里？”小女人起义4个月后，唐宋从澳大利亚回来，要和肖鲁重新开始。他吃惊地发现，自己面对的已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女人了。肖鲁平静地看着他：“如果重新开始，我想建立一种新的关系。我想活得更真实，我想让你知道我是
8、谁。”她不再争吵，但是她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涌动。终于有一天，肖鲁把心底的秘密告诉了他。“我的身体在发抖，说得非常吃力，好像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把它吐出来。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天呐！我终于说出来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我总算把这个压在心里的魔鬼，从体内赶出去了。”唐宋希望与肖鲁一起做绝育手术，创作他的行为艺术绝育，肖鲁表示反对，因为她想要孩子。面对不听话的肖鲁，唐宋感到一种恐惧。他开始不太回家，也越来越冷淡。“他以前总是说，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将来有钱了我会养你，可就是赚到一笔钱的那天，他把我甩了。他说我不需要你了。”肖鲁终于看清了这份从开始就存在欺骗、占有的关系，而让她更痛的是被刺到的旧伤口。“
9、他的一句话把我伤到了骨头里。他说有你这种经历的女人还想要婚姻孩子，你不配！我回了一句我打枪就是为了这段经历，你这么清高的人要沾这个名，你也不配！反正你瞧不起我的这些经历，可是正是这些经历，导致我做了对话也不敢去说，那我就把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我决定要回作者权。”“我就是不服输！”要回作品署名权面对的压力的强度、困难的复杂程度，比想象的要大得多。因为这意味着要改写历史、反抗权威。“从这件事上，我真正看到一个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我说出大量清楚的事实，他们都不看，他们只是说这个女人不该做这件事，你要给男人留面子。他们说我把一件伟大的作品说小了，非把我的作品说成是对社会、法律的测试。有血有肉的个体命运
10、也是和这个时代有关的呀，他们不看。”她被赶出了798，圈子里的人都远离她。不被同情，不被理解，肖鲁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可是这个很能忍的小女人性格中也有种“拧”劲“你要讲理的，对不对？我就是不服输！”女友杨漪珊鼓励她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肖鲁非常感谢她的建议，也切身感受到她说的“写作就像一种心理治疗”。2006年3月，这本自传体小说写完，她终于感到，“写完了，这事过去了。”当时，肖鲁发誓不陷入爱情，下决心这一辈子不再跟男人有关系了。她决定通过人工授精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求真实生活现在，肖鲁还没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又爱了，沉寂15年的创造力开始迸发，孕育出一件件艺术作品。“肖鲁现在的作品里有一种温情了。”某艺术杂志这样评论。在这份关系中，肖鲁不再有遮掩，可是，她仍无法走进婚姻。“我渴望婚姻，可是又怕两个人太近以后，会把现在这种美感破坏；我不想太迁就，怕再次失去自我，但是跟他在一起状态特别好时，又会渴望进入那种特别近的状态。”这种矛盾、复杂的情感体验和探索，正是肖鲁的艺术主题。在她看来，爱情就是人生大事。“等我老的时候，回头去看自己以前的作品，会知道这是我走过来的路。我觉得这样活得踏实一点。真实，其实活得比较有品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