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同志:这样的女人代表了什么我们到底应该如何来看女同志?或者换一个问题:女同志这本书试图要告诉我们的“女同志”,亦即中国今日官场上的所谓女性“政治”人物究竟为何物?如此追究的话,话题有可能会极其复杂,一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理出头绪:一来,中国的概念中政治一词一直在被误用,以为官场和仕途即“政治”;二来,探讨混迹官场中“女同志”真正的“政治”涵义,也并非小说女同志的抱负所在。在以男人们为主人翁的官场小说流行过一阵之后,出现一部以女性人物为主人翁的官场小说,这只不过是品种齐全了而已,就中国文学固执地以“生活”而不是以“现实”为对象的习惯而言,女同志的出版,同样是不足为奇。改革开放伊始,一个天真烂漫、姿
2、色出众的窗体顶端窗体底端女大学生,对似乎是从天而降的仕途,由半推半就到欲罢不能,步入“高处不胜寒”的境地,其间伴随着一位小混混丈夫,一位伯乐式的后台人物和一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情夫。在描摹今日中国官场职位升迁、权力更迭和人事变化的一般图景方面,作者所花的气力显而易见,由此而折射出的现实社会喧嚣热闹中的五花八门,可以说几乎面面俱到。所以有人顺手以“新写实”定义之,也算是顺理成章。批评家谢有顺先生切中要害地指出,此作在“叙事上的仁慈和耐心”是其特质之一,不过我们也因之须有更大的仁慈和耐心,才可将其读完。女同志万丽辉煌的个人奋斗史,在一种作者式(也就是小说式)的万能引线牵引下,完全木偶化了:不知道是
3、文学经验的欠缺,还是与生活经验有脱节,作者完全是在兀自玩一种信马由缰的纸上游戏虚拟的而不是令人焦虑痛苦的真正现实,满足着女同志万丽仕途发展的一切要素,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干事,做科员,竞争副职,努力被“扶正”,入党校,接触上层核心人物,调动,升迁至陌生棘手的岗位不同于张平、周梅森、李佩甫等人男性人物官场小说的地方在于,女同志万丽每到抉择的紧要关头,就会有一位神秘人物康季平随时出谋划策,这位身份是大学教授的万丽前任男友,能掐会算,身边随时备有当地大小权势人物的联络方式,掌握着从县到省权位更替的信息及预兆,能够在女同志万丽于省党校学习期间,使尽解数安排饭局让万丽认识“省里的大秘”,又
4、在女同志万丽出差北京醉酒宾馆之夜打电话通知宾馆方面抢救,并在第二天乘飞机赶到北京暗中陪伴缓解其压力。说实话,我几乎完全不能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若是出于同情“女同志”在官场的特殊磨难,安排这么一个情人加诸葛亮的角色,似乎从根本上削弱了万丽奋斗的艰辛和悲壮;如果透过此种不寻常的男女瓜葛,表达一种所谓的爱情理想,则康季平这个工于心计、将全部气力都花在揣摩权术上的教授先生,可以说简直是庸俗低级到了面目狰狞,又如何能与理想的爱情联系起来!此外,这部作品写了一大堆的书记、部长、主任、市长、企业老总,写了孩子、保姆、司机各色人等,但没有一个人物是有身世背景的,也没有一个人是有内心世界和内在生活需要的,所有的
5、角色都是需要时就出现,不需要就消失。因此,所有的言语、对话、交流、人物关系扭结,就只是为女同志万丽曲折起伏的“事业”而预设,这使小说叙事面临着可怕的平面化、粗鄙化和反智化。如果初萌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新写实”一路发展至今,仍不过在重复着在“时代生活”之后亦步亦趋的老路,满足于表象的“真实”,在如此长篇巨著中持续从事毫无文学兴味的机械劳作,该是多么乏味的工作?事实上,“新写实”小说的最大危害就在于它的非小说化。它一方面模糊了小说与非小说在美学上的界限,也就是让小说承担记录部分生活原貌的任务,但又赋予其轻浮的悲喜剧色彩,另一方面也不可能起到反映现实的“书记官”和“镜子”的作用,甚至对现实本身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这决定了此类小说除为电视剧提供脚本外,基本上不存在什么艺术上的独立价值。女同志沿袭此路,除说明今日中国小说及小说家的可怕惰性外,别无其他。